寧衛民和慶子都是清醒的,他們也是幸福的。
在這個讓人眼花繚亂的日本社會,在這個當下充滿欲望的泡沫時代。
他們最幸運的就是沒有成為被金錢和欲望俘獲的奴隸。
他們彼此懂得愛情的意義,了解生活的本質,也知道自己的斤兩,會認真考慮該怎樣去維護這些最珍貴的東西。
這着實不易。
實際上,大部分的人,都在這個充滿紙醉金迷的紅塵社會裏,埋頭陷於慾念的迷惑里而無法自拔,成為一個缺乏自制力和自知之明的蠢貨。
即使是像寧衛民他們一樣,明明懂得這些道理的人,往往也因為缺乏足夠能力和實力去做對的事,只能隨波逐流,成為被時代碾壓的可憐蟲。
不信就看看另一對新婚夫婦好了。
左海佑二郎和左海美代子,這本應該像他們一樣幸福的一對,趁着香川凜子外出的時候,卻為了經濟問題,在他們剛買下不久的房子裏針鋒相對。
這對小夫妻為最近入不敷出的狀況起了爭執,頭一次鬧了不和睦甚至為他們的夫妻關係埋下了隱患。
「老公,家裏確實沒有多少錢了。你好好看看我記的賬目我們可是在新大谷飯店的旋轉餐廳辦婚禮,喜宴的費用至少每個人要三萬日元。我最後還是拜託了以前的客戶幫忙,搞來便宜的蜜瓜當回禮結果每個人還是花了三萬四千二百日元。咱們兩邊的客人加起來一共九十多人。加上其他各種零散花銷,一共花了三百五十萬日元。還有婚慶公司各種項目加在一起的賬單。什麼化妝,婚紗,司儀,攝影,鮮花,車輛,司機,二十萬、三十萬的加來加去,都算在一起就一百八十萬日元。這麼算下來,婚禮儀式總共五百三十萬日元。而我們收回來的禮金,不過三百萬円不到。這就虧掉了二百三十萬円。還有蜜月旅行,還多虧寧社長的面子,大和觀光給了最低折扣,我們夏威夷六天四晚蜜月套餐,僅僅花了五十萬円。可問題是,我們在夏威夷的開銷也滿大的。額外又花了四十萬円吃大餐和買東西。特別是你,別人推薦什麼你從不拒絕,還大把大把的給小費,真把自己當有錢人了嘛。還有招待婆婆他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吃、住、車票、在東京遊覽,買禮物什麼的,又貼補了五十萬円。如果再算上我們為了結婚添置的家具和電器,那麼」
面對跟自己伸手掏錢的丈夫左海佑二郎,已經嫁做人婦的美代子一筆筆仔細地報着賬目,委屈地解釋這自己的為難處。
然而大男子主義深入骨子裏的左海佑二郎卻沒有這個耐心了。
「好了,你不要說那麼多了,這些賬目細則,聽得我頭疼。老婆,我知道你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太太,在盡力節省每一筆開支,在努力當好家裏的財政大臣。可人生結婚是大事,我們奢侈一點不至於是罪過吧?何必連出國旅行也要這麼吝嗇。更何況我今天晚上真的有重要的交際。現在我真的沒有時間跟你一筆筆算這些。現在我只問你,到底有沒有二十萬円給我?」
美代子對丈夫如此蠻橫的說辭顯然並不接受,一雙大眼責備似的盯着左海佑二郎的臉。
「什麼交際需要這麼多錢?而且交際費不是應該公司出嗎?為什麼要從家裏拿錢?
「哎喲,你可真天真。並不是所有的交際費都可以報銷的呀。就比如打麻將牌」
當左海佑二郎說出這樣的話來,美代子眼神里不滿更是明顯增強了。
要知道,當初美代子之所以願意嫁給左海佑二郎,就是因為看重他吃苦耐勞,酒色賭博都不碰。
可現在丈夫居然打上麻將了,這是讓她沒想到,她當然不高興。
而為了不進一步擴大夫妻間的矛盾,覺察到妻子態度變化的左海佑二郎不
由頓了一頓。
隨即就開啟了報喜不報憂的模式,換了另一種角度去嘗試說服。
這是他這個資深銷售碰釘子的時候,採取的一貫態度。
察言觀色嘛,銷售的基本功呀。
「你先別生氣,不瞞你說,今天是二宮秀男和長瀨康夫那兩個傢伙約我。說要介紹我認識他們的學長。對方在瑞穗證券工作,聽說剛買了新房,還換了一輛跑車,而且想買一些健康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