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宋軍這一仗已經做得夠好了。
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一定會有結果。
誰也意料不到有意外發生。
此時日頭已經下山。
周邊都是一片昏黃,能見度依舊是很高,宋軍以為拖到太陽下山就行了,這沒想到女真人在這個時間還不肯罷休。
依舊是不死不休的決戰。
完顏粘罕毫不在意報上來的傷亡。
只有督戰,唯有督戰。
幾個站在陣列當中的宋軍,扶着長矛晃了晃就倒了下去,帶隊小軍官探視一眼,推下頭盔用嘶啞的嗓門叫道:
「又脫力了,戰不得了,抬下去!直娘賊,女真韃子都是牲口,就不知道疲累!」
小軍官臉上的擔憂神色更甚。
瞧這架勢,至少還有小半個時辰。
咱們能不能咱們能擋得住嗎?
他又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金吾纛旓,隨及咬碎了牙齒,拿布條在自己的手臂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張俊這個時候也是撐着一柄不知名的兵刃上踉踉蹌蹌的走來,正好碰見了猛將王德。
差異的問道:
「王蠻子,你還有氣力衝殺?」
王德啐了一口,沒好氣的說道:
「直娘賊,這什子女真人真的是太難打了,俺又不是鐵人,如何維繫得了,到是你的兵刃有些奇怪,莫非又琢磨出來什麼殺敵利刃。」
張浚搖頭苦笑道:
「你看我這大刀都砍得卷刃了,索性就掄起來當鐵棒使,這一戰,俺們淮西軍都快除名了,以後俺就是個光杆將軍了。」
王德這猛人也是害怕了,對周邊的部下說道:
「走,去見官家……下一次,俺們支撐不下去了!
這個時候,還能走掉,快點走罷!至少還能保住全軍一半,要不然,都得死在這裏。
俺們兩個乾脆就留下來斷後……這些女真韃子,真不愧是滅了遼國的雄兵。
在整個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強兵,竟然如此耐戰,簡直就不像人!」
戰至如此地步,說麾下怕死避戰,那是假的,誰人沒拼命。
大抵軍中的精銳折了兩三成,能夠不潰,已經算是合格的。
張俊,王德折損的兵馬早就過半,再加上奮戰了一整天,哪有力氣決戰?
可是誰對眼前戰局,都沒了樂觀的態度,韓世忠,張俊,王彥這些將軍們都失了心氣。
對於那些反覆撲擊,捨死忘生,仿佛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害怕,對生死看得再平淡不過的女真人,在他們心中,已經成了一個沉甸甸的,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可怕存在!
大多數軍士都不怕死,怕的是死都贏不了。
趙舊神色淡然的看待這一切。
已經來了好幾波軍官催促。
其中不乏級別到太尉這樣的將領。
這和岳飛在大理國送來的捷報不同,捷報上都是一串串冰冷的數字,趙官家經歷的卻是血腥的那一幕。
看着女真韃子一次次的衝擊着自己單薄的戰線,看着傷卒在自己腳邊上輾轉呻吟。
聞着戰場上傳來的濃重血腥氣,每一次拼殺,就在自己的幾十步之外,仿佛兵刃碰撞聲。
人體倒地聲就在心底震動,在下一刻,這些仿佛無敵的女真韃子,就會衝到自己面前……
這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是,這一步就退得下去麼?
趙舊正在捫心自問。
最近的女真士兵,都可以彎弓搭箭射到軍旗之下,這一幕尤為駭人。
完顏粘罕笑了。
笑得格外的開心,這一步終究是他贏了,作為戰場上的軍事指揮官,他有着自己的判斷。
他就在旗下冷冷的注視着對面三尾旗,看着這些宋軍包括趙官家在內,何時放棄,何時被自己女真大軍的強悍壓倒,何時掉頭就跑!
他從漢人的官員中得知,對面那怪異的旗子叫做金吾纛旓,漢人皇帝獨有的旗幟,完顏粘罕這一刻更想將其佔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