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之行一路上沉默。
原本臉上還帶着笑臉,願意時不時與顧長安搭話一二句的大太監也收斂起了表情,很是嚴肅的在前頭帶路。
一切都轉折在娘娘那一句,「出宮之後多加小心」。
什麼意思?
是那寰妃要害他?還是與她相關的其他人?
顧長安很小心。
他暗自調理着自身體內的氣息,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一步一步走向宮外。
皇宮的路是蜿蜒曲折的,哪怕隨意一處地方都是極盡考究,隨意一個視角的風景都是賞心悅目。
可是這樣的路若是走上千遍萬遍,便也膩味,便也再難感受到賞心悅目……
顧長安心中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發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青石板路,腦海中那寰妃的容顏與話始終揮之不去。
「顧大人,對於京城,你印象如何?」
那大太監突然問道,語調並不輕鬆,不像是彼此之間閒談的語氣。
「不錯,只是大大小小的道路錯綜複雜,一不小心若是走錯了很容易迷路。」
「那……皇城呢?」
顧長安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他。
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該是是一位人精太監會問他的。
背後議論這座天下雄宮,旁人可,太監最不該,也不會,尤其是對方這種久居聖上這側的隨身大太監。
先且不說旁人聽見會如何想法,萬一落入了皇帝耳中,讓那位九五之尊覺得你是厭倦了皇宮生活,亦或者產生了某些謀逆的想法……
這餘生,便是遭罪得很。
「吃人。」
毫不猶豫地輕聲吐出兩個字,客觀直接地反應了他對這雄偉建築的印象。
既然對方如此直截了當地問了,那他便也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吃人」,這二字也確實是這深宮宅院最符合的貼切。
矗立在這人間千百年,這龐然大物吃了多少人,卻連骨頭也沒吐出半塊。
顧長安不想被它吃掉,那就只有兩個辦法。
要麼努力成長,長得比這皇宮還大,要麼遠離它這餘生再不靠近這讓許多人充滿陰影的黑色建築。
「顧大人,快到了。」
大太監微微提道。
顧長安點點頭。
他也看見了那宣武門。
之前便是從這裏進來的,只不過那時候門外人聲鼎沸,這時候門外冷冷清清,只有雀鳥三兩隻敢在這陽光下跳躍着,輕啄這片土地。
顧長安開始羨慕它的自由。
兩旁的守衛穿着服飾嚴格的兵甲,擺出最嚴肅的面孔目不斜視,好像要永遠為這城門站着,守着,直到沉默到無人問津地死去。
顧長安開始憐憫他的卑微。
「顧大人,咱家便先送到這裏,這一路上小心些,京城大,人便多,小心磕磕碰碰。」
大太監臨走之時還提醒了一句,也算是這一面之緣的仁至義盡,再沒什麼好說的了。
顧長安謝過之後,闊步離開宣武門,在這午前的陽光下昂揚,一身黑色的官衣像一隻驕傲孔雀凌羽。
宣武門外,宮裏面親自給他配上的馬車還在那兒等候着。
車夫是一個鬍子拉碴的青年,趕車的時候總是半睜着眼睛打呵欠,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拉車的棗紅色大馬也是如此,不過車夫的本領與大馬的本領都不弱,雖然比別人晚出發的那麼久卻能比別人先到這宣武門。
「大人回來了。」
青年瞧見了顧長安從宣武門內出來,懶洋洋笑一聲道。
顧長安也笑着點點頭,一步登上了馬車的車廂。
青年吆喝一聲,在一聲長鞭的鞭笞之下,這大馬開始了自己地工作。
只不過下朝不比上朝,不用那樣着急,所以棗紅馬像是散步一樣,漫步在這人聲鼎沸的京城,開始了自己悠閒的一天。
青年車夫則抱着長鞭,臉上蓋着不知道從哪兒去來的一個小布帽,半仰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