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屋內傳來了一陣摔打聲,兩口子在內屋大打出手。
老農婦跌坐在門檻旁,「天殺的,別打了,要打就先打死我這老太婆吧,是我的錯,是我忘了……可是天啊,誰能想到會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冷……天啊,你太欺負人了……」
呼……楊添有的媳婦衝進了雪地里。
「兒媳,你要幹嘛去?」老農婦顫顫巍巍爬了起來,楊添有的媳婦頭也不回,徑直向村口奔去。
「別管她!讓她去死!」楊添有抱着身體已經冰涼的嬰兒,雙眼血紅。
「天啊……造的什麼孽啊……」老農婦軟軟地靠在牆根上,慟哭失聲。
楊添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似乎已經傻了。
過了很久,楊老漢才慢慢站起來,走進屋內,**的上身已經被凍得又青又紫,「老太婆,去弄兩床被子來,不然這一家的男丁就絕了。」
棉被裹在身上,又過了很久,楊老漢才緩過一口氣來,幾十年逆來順受的生活讓他明白什麼是認命,孫兒已夭折了,再悲痛也無濟於事,來年還有機會再生一個,這兒媳婦要是跑了,可不那麼容易再娶一個。
「龜兒子,你找你媳婦回來,再也別鬧,來年再生一個吧。」
楊添有木木地看着楊老漢,一言不發。
楊老漢揚起了旱煙杆,「看什麼看?再不去我砸破你個龜兒子的腦殼!」
楊添有低下頭,哽咽了幾聲,將夭折的嬰兒輕輕放在被子裏仔細裹好,這才出門。
「添有,你媳婦在村口的大樹上……上吊了……」
楊添有猛然呆了一下,撕心裂肺地大哭:「不……」
楊老漢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這次他真的要徹底崩潰了,「完了……什麼都沒了……」
楊添有拔腿狂奔,消失在風雪中。
兩個老人呆呆對望,「老頭子……我們做什麼孽了嗎?」
楊老漢點點頭,「是上輩子,上輩子我一定造過孽……」
夜幕很快降臨,下榆村村民默默將兩具屍體抬到了楊老漢家門口。楊添有抱着自己的媳婦一頭撞在樹杆上,本就身負重傷的漢子經不住這一撞,頸骨破碎,跟着自己的媳婦含恨去了。
兩個老人頓時昏厥在門邊。
寒風肆虐,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夜,仍未停歇,整個天草大陸銀裝素裹,冰封千里。
清晨。
「這個家就這樣毀了,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不讓我這一條腿已經伸進棺材的老骨頭死在前面?難道上輩子我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楊老漢望着一望無垠的冰雪,眼神已空洞。
「老頭子……」鶴髮雞皮的老農婦懷裏捧着一件事物,顫顫巍巍地朝田邊走去。
楊老漢緩緩扭過頭去,看着與自己廝守了大半生的老伴,潸然淚下,「老婆子,天氣冷,你不要出來。」
老農婦喘息道:「老頭子,我們的孫兒,阿毛……他……他又活轉過來了……」
楊老漢渾身一顫,隨即老淚縱橫,「老婆子,你……不可以傷心過度,你若也拋下我去了,我……」
「老頭子,是真的,孫兒真的活轉過來了。」老農婦仍在雪中慢慢挪動着。
楊老漢站了起來,心痛得無法呼吸,「孫兒的屍體早已涼透了,怎麼可能復活,這一定是老太婆悲傷過度,生出了幻覺……」
「老頭子,你道我是騙你的嗎,你聽聽,聽聽孫兒的哭聲……」老農婦伸出兩指,重重捏了捏懷中嬰兒的屁股蛋。
「哇!」老農婦懷中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啼聲響亮。
「啊……妖孽……索命的妖孽啊……」楊老漢渾身一震,兩眼翻白,直挺挺倒在雪地里……
「老頭子啊……」老農婦猛然向前衝出幾步,忽然一跤跌在冰雪裏,懷中的嬰兒摔在五尺開外。
「哇……」嬰兒在冰雪中大聲啼哭。
老農婦艱難抬頭,伸出右臂,卻慢慢垂下,漸漸地沒有了動靜。
「覺慧,你快去看看這兩個老施主。」一個黃眉僧人帶着一個灰衣小沙彌在田邊快步奔跑。
「師父,兩個老施主已經魂往極樂世界了。」小沙彌探了探兩個老人的脈搏,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