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為了國事勸退了自己的父親,傳出去對京中防疫之事應該會有很大的激勵……
王璫也很高興,揣着懷裏的銀票時不時樂出聲來。
周衍不禁問道:「你傻笑什麼?」
「我教訓了我爹啊,哈哈哈,從小大到都是他訓我,如今我訓他,哈哈哈。」
周衍道:「為了國事不得已而為之。但君臣父子,天地綱常,你怎好如此得意?」
「但是訓爹真的很高興啊。」
「是嗎?」
周衍抬着頭想了想。
若是哪天自己也能訓一下自己父皇……
他心中一顫,只覺想都不敢想。
「是啊。笑哥兒就經常頂撞大伯,老有意思了。」王璫道:「他說一家人就要時常拌嘴,感情才會更好。」
「哪有這樣的歪理?」
「真的啊,你看,我爹也想被我訓,他還給我銀錢了。」
周衍抽了抽嘴,竟不知如何應對……
兩人才回了順天府,便有人來見。
一聽來人是翰林大學士何良遠,周衍頗有些訝異。
他雖身份尊貴,卻也不敢在何良遠這樣的士林泰斗面前拿大,連忙親自去迎。
彼此見過,何良遠撫須道:「殿下主持治疫,一應安排井井有條,區區幾日間便小有成效,實在難得。」
周衍受寵若驚,行禮道:「大學士謬讚,愧不敢當。」
「殿下不必自謙,什剎海畔為民做主、鐵面法辦憲國公,民間頗有讚譽。」
周衍連忙擺手,不敢居功。
他一時竟有些拿不準何良遠來的目的,不由問道:「大學士今日此來,是為了?」
「老夫受陛下之命主持編書一事,此書名《四時錄》,為的是……敘述近年各種天災……並非君王之咎,乃自然之道。」
周衍道:「此事孤亦有所聽聞,大學士辛苦。編好書,父皇必然龍顏大悅。」
「可是,如今什剎海撈屍一事,編書受到了極大的阻力……」
「這……何出此言?」
「什剎海接太液湖,與皇宮一水相連。從中撈出上百具百姓的屍體……翰林院諸多官員認為,此正上天不斷降災禍於楚朝的原因,甚至有人稱陛下任由憲國公與皇牆外殘害生黎,引起天罰。陛下卻不思引咎自省,反而編書洗清。他們說……這等掩過飾非之書,他們不編。」
周衍猛然站起身,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老夫苦苦相勸,卻勸不住這些同僚。」何良遠嘆息道:「此事既因殿下而起,老夫不得已只好前來救助殿下。」
「大學士想要孤如何做?」
「請殿下親往翰林院,將憲國公一案對諸翰林解釋清楚,免得事情鬧大了陛下不悅。」
話既然說到這裏,周衍只好點頭應下。
他知道修書一事父皇極是看重,若因為自己讓這事出了岔子,那就是大罪。
如今王笑被關在國子監,蘇明軒身上壓着重擔一直在外奔走。
周衍身邊並無人可以商量,只好獨自隨何良遠到翰林院。
但見到那幫面色不善的清流之臣,他便隱隱感到有些不妙。
才應對了幾句,他忽然發現:此事竟是一個說不清楚的死結。
憲國公是被自己的人拿下的,周衍必須將這案子咬得死死的。
那……堂堂國公長年在皇城外拋屍,陛下絲毫察覺,這不是天子之咎又是什麼?
面對這一群聲色俱厲的老頑固,周衍彬彬有禮的話語盡數被喝斷,毫無辯駁之力。
他越勸,群臣越激動。
「陛下憂閔旱災、損膳避殿,此乃舉行故事,不足以應天變。當痛自責己,廣求直言!豈可文功飾非?」
「下有直言,臣之行也!臣食國家俸祿,一片公心,絕不為陛下修此唬騙世人之書!」
「四方多警而聖上不悟,生黎有苦而聖上不知。豈是治國之道?今殿下既查出大案,理應出面領群臣上表,勸陛下罪己自躬,而非來勸吾等忠直之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