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浩成策馬行過山包,沒有回頭。
他怕見到王笑也許會以鄙視的目光看自己。
這些年歲月蹉跎,他心中有屈辱,但他胸腔中也有憤怒。
鎮守邊關,卻讓建奴連年入寇、肆虐天下,北方蒼生在鐵蹄下的每一句哀嚎似乎都在憤怒地指責着他;
身為總戎,卻任副將架空,整個薊鎮數萬兵卒似他為無物,每個人看向也的目光似都帶着鄙夷與輕視;
熬了一輩子,也努力鑽營了一輩子,活到暮年卻被世道狠狠地踩在腳下,無時無刻都在感受着失敗、無能、蹉跎……
這些,皆是趙浩成的屈辱,是他人活於世的無奈與不甘。
但今夜,這些屈辱終於燃燒成了熊熊怒火
杜澤志為何能壓着自己?
原來杜澤志的強權來源於建奴、來源於一次一次讓官兵充為賊寇肆掠百姓……而自己這個薊鎮總兵便因此被踩在這種通敵叛國的小人腳下?
連十多歲的小兒都敢帶兵圍剿通敵之人,自己這個薊鎮總兵又算什麼?
更屈羞的是,這個十多歲的小兒甚至招呼都不招呼自己……是懷疑自己也通了建奴,還是根本就瞧不上自己?
「你們一個一個,都把老夫當成什麼?!」
趙浩成無數次想吼,卻吼不出來。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算是個什麼東西?
是武舉第六名的勇士?是鎮守薊鎮的總兵?是修道有成的道士?
但這些,都是假的啊。武舉是騙考官、總兵是瞞陛下、道士是騙自己……
「我是楚朝的將士!」
終於,趙浩成吶喊了一句。
這是他最後還堅守的身份與榮耀。
此生經歷過功名富貴、經歷過人生挫敗,一直活到五十知天命的年歲。巨大的迷茫中,他回過頭,只看到了年少時的志向……
「我們是楚朝的將士!」
一萬餘人齊聲大吼。
他們是薊鎮中最不起眼的小卒,杜澤志和趙浩成的目光從未落在他們身上。
那些高官將領一心要拉攏的永遠都是雄壯孔武的精銳。
但,他們這些人,依然是要有身份的。
而這個身份,將要比對面所有的精銳家丁還要高貴、而且有尊嚴。
帶着這份尊嚴,他們緩緩走到戰場中,迎着對面的家丁,執起了自己的武器。
……
「杜澤志通敵叛國,人神共誅!」趙浩成高聲大喝道,「建奴可恨,叛徒更可恨!更可恨的是,這些叛徒還搶掠百姓、吃你們的官餉,反過頭來欺辱你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通敵叛國,人神共誅!」一萬士卒高聲大呼。
「現在,朝廷看到我們了。懷遠侯與姚督師前來除此毒瘤。我們讓他們看看,薊鎮的男兒是不是懦夫?」
「我們不是懦夫,我們是楚朝的將士!」
「殺他們,奪回我們的糧餉與尊嚴!」趙浩成手中的長戟重重揮下。
「殺!」
一萬將士迎着杜澤志的家丁狠狠衝上去……
「殺……」
如果拋開所有的家國情義而言,今日這件事只從趙浩成和杜澤志兩人的角度看,可以很簡單的理解。
對趙浩成而言「杜澤志你這個雜碎,老子忍你很久了,現在師出有名,老子要幹掉你!」
杜澤志:「蠢材。」
不需二人當面對話,趙浩成只看家丁們的陣列,便能感受到杜澤志巨大的輕蔑。
他悖然大怒,提着大戟便向杜澤志的中軍衝去……
張永年真的生氣了。
他作為一個將軍、一個指揮官,忙着觀察戰場、調動人馬……卻他娘的有個蠢貨一直追着自己。天才
張永年背上的傷勢不輕,但他還是支着身子站起來。
眼前依舊是那個高高壯壯的金錘大漢。
「你可敢與我一戰?!」那大漢喊道。
張永年朝他臉上啐了一口血痰,手中的長刀便劈了下去。
第449章 孬兵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