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皇宮,武英殿。
「唐中元這一招太狠了。」
王珍長嘆一聲,緩緩道:「本以為他會去山海關,沒想到先虛晃一槍。如今春耕誤了,民意沸騰……我等千般思慮盡付東流。」
宋禮嘆道:「京城局勢本已好轉,經此一遭,怕是再難生息,只會越來越糟……」
周衍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問道:「如何是好?」
「當務之急,還是安定民心,撫恤士兵。」
「只是這錢糧……」宋信說着,轉頭看向王珍。
王珍苦笑不已,擺手道:「你不必看我,唐逆南邊那一路大軍,吳閻王部已穿過河南,截斷了京城與膠東之間的道路,錢糧運不過來了。」
「招各地兵馬勤王呢?」
「誰還肯來?」
宋禮目光一凝,依舊是落在王珍臉上,緩緩道:「王兄也該給個准主意了。」
殿中幾人沉默片刻,見王珍不答,宋禮向周衍一拱手,道:「臣請殿下出京,暫避鋒芒。」
周衍臉色繃得愈發緊。
他不過十五歲年紀,一樁樁重負壓在肩上,讓他覺得頭都有些暈。
王珍便道:「吳閻王截斷了南下的路,宋大人想讓殿下去哪裏?」
「王兄休以為我不知道。」宋禮道:「懷遠侯在天津備了船隻,是也不是?」
「不錯。」
「如今已到了當機立斷的時候,王兄切莫為了逞一己之能,誤了懷遠侯一番佈置。」
王珍譏笑一聲,道:「往日裏不見宋兄對舍弟如此推崇,如今為了勸我,倒是一聲聲『懷遠侯』喚得恭敬。」
「王兄啊,家國事大,不是你我拌嘴的時候。」宋信出面勸道:「京城民心激憤,等唐中元再圍一次,必守不住,當早作準備。」
「你們想讓殿下逃到哪去?南京?」王珍反問道,「三萬關寧鐵騎尚在建奴腹地,若此時連君王都拋棄社稷出逃,那他們算什麼?誰還願為楚朝效命?」
宋信、宋禮一愣,頃刻明白王珍的意思。
——你們想送殿下去膠東是吧?先等我三弟回來。
想到這裏,宋信不由大怒,叱道:「王珍!孰輕孰重你分得清嗎?!」
王珍置若罔聞,看向周衍深深行了一禮。
「今殿下蒞國立政,是走是留,盡在殿下一念之間。」
他沒有說走會如何、留會如何,只是不急不緩地行了禮,便將這個難題擺在周衍面前。
周衍沉默下來。
這好像是他監國以來第一個需要自己決定的問題。
走?還是留?
這不僅關係到他一人的性命,也關係到楚朝的祖宗祖稷。
周衍想開口,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指尖都有些發顫。
他意識到,這是王珍給的考驗。
不僅是王珍,這也是王笑以及他身後整個勢力對自己的考驗……
——你齊王周衍,值不值得輔佐?
「孤……不走,孤願與京城共存亡。」周衍緩緩答道。
他抿了抿毫無血色的嘴唇,只覺頭上的冠冕愈發有些重。
——我周衍,不是經不起考驗的人。
但考驗從來不是這般輕而易舉。
下一刻,宋信、宋禮跪倒在地,重重將頭磕在地上!
「咚……」
「殿下!京城一旦被圍,再想從天津走水路也是不可能,生機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是家國傾覆,還是保全半壁江山,只在殿下一念之間,不可自陷窮途!」
「殿下!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江山社謖考慮。徜若京城陷落,這朝堂上下忠心於楚的百宮,這宮闈之內皇室貴眷盡數落於賊手,宋徽、欽二宗前車之鑑尤在,殿下切不可為一時衝動,使宗廟遭奇恥大辱……」
周衍臉色一白,他看向宋信、宋禮聲聲泣血的樣子,仿佛看到眼前的宮殿四周火起,無數賊人狠惡惡地衝殺上來,滿殿皆是宮人的鮮血……
接着,一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