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崖溝口用松枝搭起了一個簡易的門樓,門樓正中橫着搭了一條大紅的被面。這條被面就是259旅上下對外表示喜氣的唯一的東西了。
往溝裏面走,走到深處,一路不見有什麼特別的動靜。直到經過一片寬大的操場,在一排整齊的營房旁邊,有座顯得比其他房子大上了兩個號的大廳,大廳內外熙熙攘攘全都是人。喧鬧的氣息這時才撲面而至。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四周放上四個條凳,這就是一桌八個人的標準坐席了。從大廳外坐着的小兵,到大廳內的軍官和客人,都是在這樣桌椅前吃吃喝喝,外帶肆無忌憚沖天吆喝。
「游旅長!有道是說新婚三日無大小。何不讓嫂子陪諸位兄弟們敬上一杯呢!」
「嘿嘿嘿!雨瑞她不會喝酒。我代替她!哈哈哈哈!」游飛也不責怪那個直瞄林雨瑞的苗嶺的土匪頭子。他當做沒看見般,舉手就將手裏的酒杯喝了個底朝天。林雨瑞適時倒上一杯酒,靦腆的敬給那個胡亂詐唬的土匪頭子。
游飛又陪着這一桌喝了一遍。哈哈嘿嘿的笑聲響成了一片。
林雨瑞悄悄問游飛:「你別喝多啦?」
「放心!」游飛小聲說,「逢着喜事,我這酒量就海了去了。」
說着,游飛又帶着林雨瑞走向了另一桌。
游飛的確沒有一點醉的意思。他甚至注意到了一個小兵鬼鬼祟祟的跑到了何天豪的桌前,悄悄的在哪裏說着什麼。
游飛看到何天豪很嚴肅的站了起來,不時僵硬的笑笑應付左近道賀的人們。何天豪不動聲色的向門口挪去。游飛也不動聲色的擋住了何天豪的去路。「天豪!是不是有軍情想蠻着我?」
「這個……」何天豪瞄了眼還未察覺異常的林雨瑞,一把拉着游飛的胳膊跑進了後堂。沒做停留從後門出來,何天豪焦急的說:「大哥!有個女的說她是咱老鄉。說你你和我都認識她。她說她姓謝!」
「謝……佩珊!」游飛差點高聲叫了出來,在何天豪連連做出的禁聲手勢下,才把聲音硬壓了下去。
何天豪說:「大哥!我去看看!你在屋裏等我的消息。」
何天豪說着,卻見游飛已經奔了出去。何天豪急忙趕上去,說:「她還在前邊等着。我去看看就行了吧!」
「你去頂屁用!她怎麼會來呢!幾千里地呢!他為什麼要來?她來了還得我去才行。」游飛說話的速度都快了起來,腳下飛一樣往前趕着。
快到接待室門前了,游飛停了下來,一把拽下胸前斜披着的紅布,胡亂的塞在何天豪懷裏。
推開門,一個髒兮兮瘦瘦的女子站了起來,怯生生的看着門口。
她的臉上滿是塵土和黑灰,身上的衣服也好象是讓什麼大牲口嚼過的一樣。這哪裏是那個水做成一般的謝佩珊啊!
「你?……」游飛在猶豫着。盡力分辨着塵灰之下那張有些熟悉的臉。
「你是……游飛?」那女人也在遲疑着,有些害怕的看着游飛,「真的是你啊!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嗚……」那女人嚶嚶的哭了起來。
游飛儘管不想承認眼前這人就是謝佩珊,可是他還是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原來那個水靈靈的女子的輪廓。「佩珊!真的、真的是你!」
「游飛!」謝佩珊哭着,「咱爹去世了!他讓我來找你。照着報紙上說的方向來找。他讓我們好好的過日子。嗚嗚嗚……我原以為,我到死也見不到你了。」
謝佩珊說着,從懷裏摸出一個包袱來。她將這不大不小的包袱塞給游飛。游飛接過,感覺是格外的沉重。「我把你放在床下的東西,全帶來了。」
打開包袱,原來是一堆黃橙橙的金條。游飛難以置信的摸了摸,金條上還帶着溫熱的氣息。
「佩珊!你……受苦了!」
游飛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天豪急忙叫來倆衛生隊的女兵,讓她們帶着謝佩珊下去洗澡、吃飯、休息。謝佩珊睜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游飛,髒髒的臉上兩道清澈的目光象是要剖開游飛看到他心裏去一樣。游飛急忙說:「佩珊!你先去吧!有我在,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謝佩珊這才放心的跟着女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