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書禮問的這個問題正是先前在潘榮芳的書房,潘榮芳一語帶過的話題,重新被席書禮提起,王鵬心裏一下警醒起來,反問席書禮:「席兄有什麼高見。」
「高見倒是談不上,只是有點體會,說出來請你扶正怎麼樣。」席書禮道。
王鵬放下手裏的杯筷,正了正身體說,「小弟洗耳恭聽。」
「不敢。」席書禮馬上說,「我只是覺得其中的重點,只有兩個字。」
「兩個字。」王鵬疑惑地看着席書禮。
席書禮點點頭,「時間。」
「時間。」王鵬輕輕地重複了一聲,細細地辨味着。
秘書們,尤其是高層領導的秘書們,說話常常也是莫測高深,說一半留一半已經是多的,大部分人都是說三分留七分,甚至有的時候能說一分就不錯了。
席書禮只說了兩個字,但就這兩個字,席書禮自認已經說到了八分上面,要不是對面坐的人是王鵬,他就算是說一車話,也不會說這兩個字。
王鵬不是第一天與席書禮打交道,自然清楚這位一秘越是少言之時,其話中的意義就越大,問題是這「時間」二字到底體現了什麼意思。
他重新回想潘榮芳說過的話,想到潘榮芳反覆強調的,是改制的方式之對錯需要時間來考驗,這中間就有時間一說,但這個時間跨度有長有短,誰又能說今天認為不太妥當的方式,經過時間檢驗後會不會變成對的呢。
這裏面就涉及到一個時效性的問題。
對於大多數地方幹部來講,在自己的任內出成績的願望是相當迫切的,尤其很多廳級幹部的年齡處在尷尬的階段,如果任內出不了成績,很可能就會直接導致升遷無望,就算上面有人撐你,你自己拿不出成績來,常委並不會個個都支持你,這也是導致各地越演越烈的政績工程出現的一大原因。
把這個問題引伸到東江,引伸到王鵬身上,年齡似乎不是他的障礙,他本人也不太重視這個問題,因為他一直都跑在大多數人的前面,所以從在曲柳為官開始,他一直都更重視遠期規劃和目標,這種觀點反映到他目前對東江全市範圍國企改革方式的引導上,注重的也是遠期效應,而非那種一刀切的短平快方式。
那麼,潘榮芳對於這種觀點究竟是支持還是反對呢。
王鵬想到自己離開潘榮芳書房前,潘榮芳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是一句感嘆他還太年輕的話,這話裏面透着些許無奈,也透着些許失望,難道潘榮芳是覺得他沒有採取更為直接見效的改革方式,是一種政治上不夠要求上進的表現。
他無意識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頭就喝,卻沒有發現杯子是空的,放下杯子後,席書禮搖搖頭替他倒滿了酒,又說:「對一件事、一個人下結論是件容易的事,但這個結論對一件事,甚至一個人的影響,卻恐怕會很深遠。」
說了這句話,席書禮再沒有就這個問題發表任何看法,他認為他今晚已經說得夠多夠明白了,能不能悟透話裏面的意思,就要看王鵬自己了。
也是這句話,把壓在王鵬心裏的石頭一下搬開了。
潘榮芳確實再三強調了「時間」這個概念,但也恰恰可以說明,他很清楚王鵬沒有選擇捷徑,他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提醒專案組的人,不要輕易下結論否定一個人、一件事。
王鵬很感激席書禮的提醒,正是這番提醒證實了他的判斷,由公安廳與紀委共同組成的專案組並非只是針對許延松的案子來的,在與陳江飛那個調查組合併後,還同時承擔了對東江家具廠後期改制的調查,這番提醒也同時向他透露了一個信息,潘榮芳本人是信任王鵬的,但王鵬需要用時間來證明自己的正確。
至於潘榮芳那句覺得王鵬還太年輕的感嘆,王鵬細想之下覺得,潘榮芳更多的是對他當時沉不住氣的態度有感而發,也可以理解為,潘榮芳在某種意義上也認同了王鵬還需要更多錘鍊的說法。
想通了這一點,王鵬內心雖然感到遺憾,但還是很真誠地對席書禮說:「謝謝席兄的指點,令我茅塞頓開啊,」
說着舉杯敬席書禮,席書禮淡笑着與他對飲了這杯。
「既然請教了,還有一個問題,我也一併請教一下,希望席兄可以不吝賜教。」王鵬看着席書禮說。
第457章 一秘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