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突然大了些,將這寒意生生沁入朱昔時心窩子裏。
她在胡言亂語瞎嘆謂什麼?孩子想念自己的娘親,不管做出多麼不可理喻的事情,但初衷是絕對沒錯的。
沉默引來深深的歉疚,朱昔時撥了撥被風拂亂的劉海,輕聲朝山洞探問去。
「阿衡,你想你娘親嗎?」
觸動人的話並不需要多麼精巧,只要能貼合人心便是金玉良言。品着這一大一小兩人間的對話,趙真元知道自己插不進話,安安靜靜地扮演着傾聽人的角色。
「想......」
一個字,不多不少精確地表達出解憂此刻的心情。簡單明了的回答,輔以忽高忽低的哽咽聲攪得聽者心頭酸,孩子的真總是能輕易觸動成人那顆複雜的心。
成人的世界,太善於隱藏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也想我娘,可是她從來不喜歡我哭哭啼啼的樣子。」
若有來生因果報應,朱昔時估計她老已經投身富貴人家,捨身救了那麼多百姓,功德比那通天塔還要高。朱昔時一身的精明幹練傳承自母親,同時也教會了她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所謂「家有德婦功在千秋」,大人的好壞直接給孩子樹立了標榜。
而解憂現在所缺乏的,是獨立。母親絕對是這重任下的不二人選,此時由朱昔時代為引導不知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可騎虎難下之時她能坐視不理嗎?好歹這丫頭叫自己一聲「嬸嬸」,得對得起這名頭。
「都說女兒家似水,偶爾掉掉淚花子也挺招人喜歡的。可阿衡你知道嗎?嬸嬸小時候只要一哭鬧,我娘就會拿雞毛撣子打我,罵嬸嬸沒出息。」
「你......你娘真兇......」
很微妙的共鳴感,不由地讓朱昔時翹起了唇角。
「是啊,嬸嬸在你這般大時也認為我娘挺凶的,甚至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她親生的。可後來她走,一個人挑起生活的重擔。漸漸地才明明娘親的苦心,為娘的對子女都是恨鐵不成鋼。」
或許是笑着的臉漸漸被悲傷圈染,看過了變化過程,那蒼涼感更加觸動人心。趙真元眼中的朱昔時是個有故事的人。而那些故事雖多悲,可她把苦留給了自己,其中之樂分享給了別人。
「若今日你娘親在這裏,嬸嬸想她更願意看見一個堅強的阿衡,抹掉眼淚大膽走出害怕。成長為獨立樂觀的小大人。沒人心疼你的眼淚,那你就要更加疼惜自己,磨練自個以後不再輕易被傷;阿衡,你想做個時時刻刻被人擔心的人嗎?」
質疑的後話也是留給解憂獨自思考的時間,過於大人的話潛移默化給孩子,能接受多少就只能看她的悟性了。
畢竟,她沒有母親在旁陪伴成長,更需要自強自立。
「我不哭.......絕不成為別人的包袱!」
而不過是須臾時間的反思,解憂就已經自個走出山洞,只是手背不停地試着眼眶。怎麼也擦不幹着忍不住的淚水。
「你不是誰的包袱,只是要你明白娘親不在了,要懂得更加自立自愛。做人不可以太執拗一根筋,其實關心你的大有人在,你越是堅強越是讓別人心安對不對?」
拈着衣袖角,朱昔時仔仔細細地為解憂擦着臉上的淚,心中突然甚是欣慰:為難這孩子了。
「阿衡,能跟嬸嬸說說為什麼突然會因娘親的事情傷心嗎?」
跳出了孩子的世界,朱昔時秉着成人的思考再次問上解憂,她不認為孩子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四哥老是炫耀她母妃多麼多麼好。阿衡嫉妒,所以跑到了星辰殿想瞧瞧母妃的畫像,結果被父皇責罵了一頓。」
「你沒見你母妃的模樣嗎?」
問題雖然尖銳,可解憂答應過朱昔時做個堅強的女孩子。忍着滿心的委屈點點頭。
不過是思念母親,想瞧瞧母親生前模樣也是無可厚非之事,朱昔時諒解地拂了拂她的額頭,輕聲問到。
「既然都被父皇罵了,那可曾見到你母妃的畫像?我猜猜,你娘定是個端莊優雅的大美人。」
「我......我在星辰殿沒找到母妃的畫像。」抿抿有些乾澀的唇瓣。解憂突然間面色不甘地發氣到:「都是貴妃娘娘底下的那群狗奴才告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