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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八十

    寶綻穿着一身黑長衫, 肩背上是金線繡的幾隻仙鶴。一筆閣 www.yibige.com

    今早時闊亭把他叫到屋裏, 把長衫塞給他,說是從如意洲的進項里劃了兩千塊, 找老師傅訂做的,按着他的尺寸, 毫釐不差。

    「這麼多年你沒一件好衣裳,」時闊亭邊給他系腰間的扣子邊說, 「身價都三十萬了, 得有個團長的樣子。」

    寶綻笑出一口白牙:「三十萬又不是給我的,是給咱們團的。」

    「其實就是給你的, 」時闊亭捋着他的前胸,「那天的戲,薩爽和陳柔恩還嫩,應笑儂美過頭了,只有你, 帶着一股不群的凌霄氣。」

    凌霄氣, 寶綻看着他, 這麼多年,最懂自己、也最替他想的就是這個師哥,他們相依為命走過了十個春秋;時闊亭也回看着他, 那麼帥氣,笑出一個小小的酒坑:「怎麼着,有話跟你師哥說」

    寶綻靦腆地低下頭,再抬起來, 板着臉:「師哥,雖然你是管賬的,但賬上的錢不能亂花」

    「餵」時闊亭一副掃興的樣子,「沒勁了啊」

    寶綻笑了:「給大夥發了吧,」他抖着長衫下擺,轉身開門,一副當家的沉穩氣派,「這麼多年欠大夥的,一次補上。」

    眼下張雷仰視的就是穿着黑金長衫、氣勢奪人的寶綻,老話說人靠衣裝,黑衣裹身的他真如烏雲壓城,讓人不由得生出三分憷。

    應笑儂要給兩人介紹,寶綻和平時不大一樣,有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小儂,認識的,」他輕笑,「市京劇團的銅錘,張雷張老師。」

    應笑儂詫異他一直記着這個人,記着他的臉、名字,還有行當,只是七年前市劇團後台的匆匆一面,他竟然至今沒忘。

    「請吧,」寶綻話不多說,一沒請張雷到屋裏坐,二沒上一杯待客茶,直領着人往戲台走,要和他過戲。

    張雷只覺得他傲,十分鐘三萬塊的價碼,市中心古色古香的戲樓,他有傲的本錢,但這是台下,上了台,寸短尺長全憑本事,張了嘴他再給他下馬威。


    二人在不大一方台上站定,張雷站慣了大舞台,咂了咂嘴:「這麼個小台子,要是上大戲,也撥弄不開啊。」

    「小地方,」寶綻頷首,「張老師多擔待。」

    沒有伴奏,應笑儂給他們拍巴掌:「大撲台倉,大衣大衣個大」

    這一段是西皮原板,張雷扮的瓦崗寨李密先開腔,他氣沉丹田,猛地一句:「這時候孤才把這寬心放」

    一嗓子,震得滿台響,他有一條堪稱華麗的喉嚨,高亮,寬厚,還有韌性,如飛瀑擊上了岩石,又像一狠勁兒撕開了綾羅,稜角雖大,粗獷中卻帶着細膩,有讓人回味無窮的餘韻。www..org

    張雷知道自己的本事,要不是市劇團論資排輩,他早該掛在演出名單的前排,此時他氣力全開,卯足了唱:「問賢弟,你因何面帶惆悵」

    花臉要是較勁,真有泰山壓頂之勢,甭管你老生青衣花旦小生,唱劈了嗓子也別想接住。寶綻的王伯當卻得接上去,質問李密為何殺死妻子河陽公主,陡一開嗓,調門就比張雷高了一番兒:「你殺那公主,你因為何故」

    他氣定神閒,只用了七成功,一把晶瑩剔透的玻璃翠,唱得人寒毛直豎,張雷站在他旁邊,汗都下來了,他自認為嗓子好,如今見了嗓子比他還好的,就像敞慣了口的茶壺有了蓋兒,被穩穩扣住。

    寶綻肩頭的金鶴在舞枱燈下閃爍,晃動着,振翅欲飛,半側過頭來看他,一雙月下猛虎的眼睛,熠熠生輝:「忘恩負義為的是哪樁」

    張雷接着該唱「昨夜晚在宮中飲瓊漿,」然後轉西皮快板,老生花臉開始咬着唱,但他張了張嘴,嗓子一卡,居然沒唱出來。

    台上一霎安靜,寶綻收了范兒,撂下氣:「張老師」

    張雷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來的路上吃了風」

    這是藉口,應笑儂在台下看得明白,他是讓寶綻鎮住了,行里說「小角怵大角」,這才兩句唱,他就被壓得死死的,一時翻不起身。

    無論是演戲還是對唱,只要合作就講究個旗鼓相當,不只在技術上,還在氣勢上,否則不用別人來打,自己先慫了。

    「張老師,」寶綻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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