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州手中的棋子沒有落下。
而是靜靜地看着棋盤對面,兩眼無神,頹廢不已的雲天羅。
很安靜,很沉寂。
四周,三宗的弟子們,只看到兩位老人在下棋,漫天劍罡消失之後,二人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奇怪的姿勢。
過了很久很久。
他們看到雲天羅的食指與中指出現了顫抖。
指間的黑子,因為無法控制,滑落在了棋盤上。
啪嗒——
棋盤上的紋路,失去了光澤。
金光跟着消失了。
棋盤上的棋子,像是被風化了似的。十九縱橫,還很清晰,紋路已經全部毀掉。
「祖師爺!」
不遠處的羅宗掌門風一指看到了這一幕,急得想要跳上來。
雲天羅淡淡道:「南宮衛。」
「弟子在。」
「誰若敢上來,按三宗最重的規矩處置。」雲天羅說道。
南宮衛一怔,心中無法理解,但只能躬身道:「弟子遵命。」
南宮衛橫身在前,三宗的弟子,與長老只得止步,嘆息搖頭。
……
雲天羅看着陸州說道:「我輸了。」
他輕輕搖頭,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比之前更加萎靡。
「以棋對弈,有兩件事情……
「其一,想與姬兄切磋,奈何姬兄全然不受棋盤十九縱橫的影響。
「其二,便是希望姬兄能看到棋盤中封存的東西……」
雲天羅語氣一頓,
「很多事情,老夫也記不清了……也不知姬兄瞧不瞧得上。」
說着,他又哂然一笑,
「落子吧。」
陸州面色平靜地看着雲天羅,說道:「本座已經看到,棋子,何須要落?」
「棋局對弈,輸多少,便是多少……三十年時間,都在這一子之間。」雲天羅說道。
準確來說,是雲天羅封存了關於衝擊九葉的記憶。
以對弈的方式解開,而解開的代價,便是……壽命。
陸州在看到雲天羅頹廢的神色之時,便猜到了這一點。
「無論本座落在哪裏,你都會付出代價?確定要落?」陸州看着雲天羅說道。
「敗局已定,若不落子,便是完敗。」
雲天羅露出懇求的神色,看向陸州,「落子,尚有一線生機。」
……
陸州搖了搖頭。
和龔元都一樣的愚蠢。
只不過,龔元都一心求死,而雲天羅還想繼續活下去。
勇於付出三十年代價之人,才配有資格解開棋局……多麼愚蠢的設置。
陸州看了一眼風化的棋盤。
手臂緩緩落下。
就在雲天羅以為陸州會將棋子落在合適的位置上之時——
陸州朝着左邊移了過去,將白子落在了四顆黑子之間。
嗒。
雲天羅愣了一下。
罡風襲來。
棋盤消散。
腳下聖地亮起的紋路,閃過光華,繼而歸於平靜。
雲天羅向後靠了一下。
南宮衛難以理解,失聲道:「祖師爺……為什麼?」
雲天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看着陸州說道:「多謝姬兄,手下留情。」
「這樣落子,你便少輸一點……三十年,你還有十年可活。」陸州說道。
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雲天羅的生命,被棋盤上的紋路吸收了不少。
對於三宗的弟子而言,不過是半日過去。
但對於雲天羅而言,便是彈指一揮二十年。
「沒想到,姬兄會這麼落子……」雲天羅有些激動。
他無法理解,比他年齡還要大的姬天道,竟然會這種方式棄子。
……
沉默片刻,雲天羅看着陸州,開口道:「可否告知,姬兄都看到了什麼?」
陸州嘆息道:「不敢確定。」
雲天羅點頭:
「能踏入八葉巔峰的,本就沒有多少人,僅憑老夫一人,的確不能確定。」
他忽然又道,「姬兄既然試過,也沒有印象?」
「看不清。」陸州給了一個很好的回答。
剛才那些畫面,想來每個修行者都會遇到。
能量達到極致的時候,誰也很難看清楚金蓮發生了什麼變化。
儘管如此,陸州還是以旁觀者的角度,才勉強看清。
誰能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呢?
陸州不打算將他看到的那一幕,告知他人。
雲天羅點點頭,臉色越發地頹廢了。
少了二十年的壽命,讓他的狀態越來越糟糕。
「祖師爺!」
這次,連天宗的宗主南宮衛也忍不住了,第一個跑了進來,攙扶雲天羅。
雲天羅眉頭一皺,喝道:「誰讓你過來的?」
陸州抬手。
「無妨。」
最起碼,這幫人還算有點良心。
南宮衛攙扶雲天羅的時候……面色一驚,道:「祖師爺……您的壽命!?」
他感知到了雲天羅身上消失的壽命,心中驚駭不已。
當即看向了身前的石桌上。
已經風化了的棋盤,早已變了樣子。
「姬前輩……何必咄咄逼人?」南宮衛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定要解開這棋盤。
二十年的代價,對於其他修行者不值一提,可是對於雲天羅而言,何其重要和珍貴!
陸州緩緩起身……單手負在身後,單手撫須。
沒有搭理南宮衛。
雲天羅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他緩緩抬手,抓住南宮衛的手臂,說道:「不可無禮。」
「祖師爺都什麼時候了!」
突然——
聖地之外的半空中,一道劍光破空襲來。
漫天劍罡密密麻麻。
在劍罡之中,還有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還我師弟的命來!」
三宗的弟子深吸了一口氣。
目瞪口呆地看着出手便是大神通的劍道高手。
「雲宗劍壇大首座劍聖羅十三!」有人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