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有喜怒哀樂,簡單來說就是正、負兩面,而恐懼是最主要的負面情緒,其它負面情緒都是由此而生。人類處在生物鏈的最頂端,只不過進化程度比其它物種都高(拿修真類小說的觀點來說就是,精怪得道先要化形為人),還原成生物本能來打比方,就非常好理解了。比如說護食,養過貓、狗的朋友對這一點想必印象會更為深刻,哪怕是主人,敢在進食時攪擾,也照樣翻臉,它們憤怒是因為怕食物被搶走,呲牙、炸毛不過虛張聲勢,色厲內荏而已。但人與動物還是有區別的,我們常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裏的財更多是指財路。遇上搶劫想必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破財消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之奈何,畢竟人分強弱,不是誰都能打十個。但要是有人搶飯碗,即便沒有性命之危,也難免斗個你死我活,而且還恨不能將對方食肉寢皮,畢竟奪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評價一個人勇敢還是怯懦,我們常用膽量大小來評價,但這並不是絕對的,相應的其實是不同的人對同一事務的熟悉程度,也就是一個關於參照物的問題。拿弗萊特來說,他有些恐高,早先作為農兵巡邏時,登個青石卡關牆心裏都慌的不行,以此為膽小,遇上海寇卻一怒而搏命,以此為膽大,該取哪個來判定呢?分別以這兩件事來說都沒有錯,但拿來說其它很可能又都錯。共同點是這兩件事他都不熟悉,也都心存畏懼,可因之生出的情緒所導致的結果卻截然不同。結合本章開頭的說法,改換角度來看,前者就好比「劫財」,後者則是「搶飯碗」(吃飯的腦殼都不保了,這比搶飯碗還嚴重),這樣一來就能說得通了。而弗萊特以為是一場黃粱夢,死掉就能醒來,不過是說服自己的藉口,通過這樣的一個理由來抑制恐懼,使得憤怒佔據上風做出搏命之舉。這理由看似荒誕,可人不就是這樣麼,總會找些藉口來欺騙自己逃避現實,其實被迫爆發潛能,遠不如主動去激發。而憤怒就更好解釋了,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所謂兔急蹬鷹,狗急跳牆,不外如是。
對前文還有印象的朋友或許會有疑問,青石卡距離禪達不是就五、六里路嗎?上山一趟耗時未免太長了吧?點烽火有必要嗎?
這個五、六里取的是肉眼估測的直線距離,但自古就有望山跑死馬的說法,何況山路曲折崎嶇,有的地方根本稱不上是路。雨水一多原有的路就被水位暴漲的溪流漫過,表面看起來流動平緩,但因為落差水流其實非常湍急,內里的岩石雜亂,又濕滑難以落腳。山上的溫度本就比山下要低,溪水的溫度則更低一籌,沒過頭頂的激流會迅速帶走身體熱量,下去容易上來難,所以只能費時繞到緩灘處蹚過。
禪達在遠古時尚為一片汪洋,青石卡所在的亂石嶺本是大陸架的一部分,隨着滄海桑田的變化才成為陸地,花崗岩為主的山體歷經風吹日曬、流水沖刷,難以附着土壤造就了嶙峋的山石景觀。南來的暖濕氣流與來自雪原的冷空氣分別因為山脈阻擋在斯瓦迪亞平原中部交匯,烏克斯河兩源頭克勞河、諾瑪河的發源處至提斯泊丁郡一帶的大片濕地便是因此形成,而在阿普阿哈爾變成沙漠前,那時的克勞沼澤還是片波光蕩漾的湖泊。龐圖斯山脈與切爾貝克山脈分居卡拉迪亞大陸東、西兩側,在東斯瓦迪亞北部形成一道「門線」,而在這道「門線」正中偏北一點的位置戰神峰傲然聳立,截下一部分南來的暖濕空氣,造就其南側大片的森林地帶,含蓄下來的水源再加上戰神峰的融雪在西麓形成維爾河的源頭。暖流長途跋涉來到禪達時已是強弩之末,加上北面卡拉克半島的遮掩,與海面和半島上原始森林蒸發的水汽相遇,窩車則灣就像個天然的大船塢,內里濕氣凝聚,使得雨、霧頻繁。在禪達,因為季風的關係,春、夏時節降雨增多,尤河兩岸霧氣瀰漫,細雨陣陣綿密如沙。遮天蔽日的大霧一起人隔三步便被隱沒其中,信鴿這時就不那麼好使了,周邊領地都是視能見度以烽火配合號角傳訊,可還是有所不及,正因為這樣海寇才能輕鬆潛入窩車則灣。
青石卡上烽煙一起,沿河的村寨相繼點燃烽火傳遞警訊,看起來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但限於通訊的不便,這其實是一種簡易的排查機制,一旦哪處村子沒有燃起烽火以約定的訊號做出回應,便能得知來敵是由何處滲入。哈瑞克久居禪達,青石卡上燃起烽火後,他便心知不妙,他可以確定來犯之敵不是襲擊碼頭的那伙人,但兩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