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這說的是一種態度。樂文
一種持心而聖的心境。
他的兒子年紀輕輕的就能成為聞名遐邇的文道宗師,除了讓世人驚嘆的天賦、智慧、才華外,更與他治學的態度有關,誠敬、純粹、專注、持一而行。就像朝聖路上的信徒,因為心中誠敬純粹的信仰,因為持一而行的信念,千里之路一步一叩首,縱然叩得鮮血淋漓,叩得身體精神都疲憊到極致,甚至可能死在朝聖路上,都堅持不移。這就是心中有聖。學問是一條艱深的道,縱觀史上的先聖賢者、大宗師,無一不是以朝聖的態度來治學。他的兒子在治學上的態度向來是崔光弼得意又驕傲的,然而如今,這種驕傲重重擊了他一棍——他沒想到,兒子對待感情竟也如治學。
這讓崔光弼心中沉鬱卻又無言可說。
……這種堅持無可反對。
因為這是清珏的人生。
人生於世間,便必有堅持。能得道者,無一不是持心不移,無論身外得或不得,內在已能得到自由,這就是「率性至聖」。暮色下崔光弼的臉龐峻肅,猶顯風儀嚴峻,忖着兒子「論道理」中的道,一時心中複雜難以說清滋味,或許就像這暮色中的瀟園,濃綠暗影,景幽生涼,卻又沉邃靜恆得讓人深刻。
崔光弼沉沉嘆一聲。
崔希真知道後沒有意外,也無難過失望之態,夾鼻鏡片下一雙蒼老的眼裏滿是睿智豁達,一邊和兒子打着雙陸,一邊慢吞吞的說道:「苦,也是人生滋味。學海無涯苦作舟,苦不苦?奮力行舟而前為至樂也。顏回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皆以為苦,顏回可為苦?向道而樂也。這苦呀樂呀,是隨自己心之所往,這就是率性。孔子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本心瑩然,隨所意欲,亦是至理。行之雖才逾而立,然這本心瑩然,卻是越芸芸眾生多矣。他從他的心行事,率性謂之道也,吾等又何必為之心憂?」
崔光弼沉眉深目,這些道理他如何不知,只是道理是道理,兒子卻是兒子,這心中意難舒啊。抬手擲下骰子,一個二一個三,比父親的兩個點數都小。崔希真哈哈一笑,「你這手黑呦——還是該我來。」拿起骰子扔了下去,骰定後便樂了。
「嚯,擊下你一匹馬。」崔希真笑眯眯的將兒子一隻黑馬打回原點去,「來來,繼續手黑。」崔光弼心思哪在輸贏上,不過陪父親一樂,象牙骰子拈在指間便要隨手擲下去。便聽父親又說道:「行之心境能臻至此,學問上必能更上一層樓。這也是好事。所謂經大苦痛者必有大成。」他眯着老眼,樂滋滋道,「沒準宣聖之後,咱崔家也能出一位聖。」
咯……崔光弼手一抖,兩枚骰子落在了雙陸盤上。
「哎呀呀阿弼,你真是手黑如墨呀。」崔希真一看點數樂了。
崔光弼一臉無語的看着父親。
心道您老可真能想。
「宣聖」是誰?那是世宗文皇帝,被大唐諸子百家共尊為「宣聖」。
毫無疑問,世宗是學道大宗師,若她不是皇帝,以其著書立說的成就,早可被列為「子」了,然她能被大唐諸子百家共尊為聖,卻是因為世宗確立了中國的「道統」——這種成就怎麼能再現呢?
他們清河崔氏身為東漢以來的世家,文道當然昌盛,自漢至先皇景宗朝,崔氏出過的文學家、史家、詩人、書畫家多不勝數,也出過易學家和不少經學家,但未有人能地儒道墨法這四家成為「子」,反觀博陵崔氏卻出過一位崔明威,被北周儒家列為「崔子」。清河崔氏明里不說,暗裏卻是較勁的。但如今不是先秦時代了,著個書立個說就能成為「子」,尤其最被人看重的儒道墨法四家,而成為「子」簡直難之又難。而在崔清珏展露頭角後,崔光弼暗裏就期望兒子能成為「崔子」,然則父親竟比他還能想——竟然暢想到成「聖」了。
崔光弼真不知說什麼好了,「父親,您可真是……」
您老可真是敢想啊。
道儒墨法這四家,自老孔墨商四聖之後,還能有人成聖嗎?對,儒家還有個亞聖孟子,但那也在昭宗朝,由昭宗皇帝提出認定,重的是孟子的「民貴思想」,諸家無敢反對——誰敢反對就是和天下萬民為仇,那還不被指着脊梁骨?大唐可不是以往朝代,庶民不識字不知政,世宗皇帝「教育下庶民」之後,所謂
第369章 世間事要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