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聽見屋內的歡呼聲,卻不繼續前行,竟折道向南行去。因為方才,聽到了柳眉的聲音。薛向每次遇到柳眉,或窘態十足,或心跳加速。他亦不清楚自己何故這般,心底總是不斷告訴自己是把她作了鶯兒的影子,對,一定是這樣!
薛向邁步急行,努力將心中陡起的一陣煩躁驅逐出境,開始思索高考的事兒來。在他想來,這次高考還是要參加的!
先不說這屆高考必將載入史冊;也不說這屆考生畢業後入仕途的際遇好之又好,剛好踏上幾年後中央大力提拔高學歷知識分子幹部的快車道;單說後世共和國政壇和商界的不少大腕兒,都在這一屆登台亮相,薛向可是早起了和這些未成名的大腕兒會上一會的心思。
薛向邊走邊想,腦子裏時而浮現出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單車載着柳鶯兒緩緩歸的美妙景象,時而顧慮自己走後,靠山屯這將成未成的事業恐怕會中道崩殂……
薛向想得入了神,臉上的表情也隨着腦海的意象變幻不定,忽而面呈喜色,忽而眉峰聚斂。若是有人瞅見,沒準兒以為薛大隊長在練習蜀中戲劇里的絕活——變臉呢。
「大隊長!」
一聲呼喊將薛向從遐思中喚了過來,薛向回頭看去,見是韓東臨跑了過來。薛向猜到韓東臨必是來說關於飼料的事兒。先前在會上,薛向照顧李擁軍的麵皮,就沒讓韓東臨說出口。
果然,韓東臨喘息未定,便將腹中「良謀」道了出來。計謀雖無甚新意,確也同薛向英雄所見略同。無非是老調重彈,玩兒以肉換糧的把戲,只不過韓東臨這回卻是打的周邊縣市的主意。
韓東臨說完。一對眸子直直盯着薛向,似在等他表揚。薛向拍拍他肩膀,笑道:「主意是好主意。但是略顯浮躁,還得改上一改。你也知道咱們屯子肥豬出圈的消息用不了幾天。肯定會在周邊傳遍。本就成了眾矢之的,你還叫派人去臨縣宣傳以肉換糧的政策,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韓東臨挨了批評,眼中光彩一暗,忙問:「怎麼改?」
薛向笑道:「你小子也是死腦筋,一事不煩二主都忘了?誰散佈出的消息,還找誰呀!」薛向心理年齡和韓東臨相仿。有時說得忘了,便是小子來小子去。好在眾人早習慣了這個早熟的大隊長,也不以為意。
韓東臨滿眼迷茫,嘀咕道:「這以肉換糧的消息不是您散佈出去了麼?」
薛向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嗤道:「我的意思是在屯子裏選派幾個能說會道的,到那些已經換過肉的莊戶,閒坐一會兒,調侃幾句。有意無意地滲透以下咱們還要以肉換糧食的事兒,這不就結了麼?要相信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就算都知道了,又有什麼用,糧食不是都被咱們換過來了麼?」韓東臨疑惑道。
薛向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今兒個腦筋怎麼像打了結一般。難道全承天縣的雜糧被咱千把頭豬就吃絕了?」
韓東臨恍然大悟,是呀,一個縣的雜糧豈能就這百萬斤?必是有莊戶人家沒捨得賣!想來也是,放鬆雜糧管制的政策今年才出台,共和國的老百姓們忍飢挨餓了幾十年,好容易雜糧能不用上繳了,必有餓怕了的將糧食看得金貴至極,寧可存家裏,也不願出售。
一念至此,韓東臨接道:「大隊長,人家先前就沒賣,現下就能同意賣?」
薛向道:「看來你小子還得好好讀讀主席的,一點主觀能動性都發揮不了?咱們又不是永遠都缺糧食,不就是這個把多月的糧荒嘛,熬過去了,縣裏五豐糧倉的糧食不就到了?他們捨不得換,怕挨餓,咱們可以先兌換,另付一張收條。告知秋收後,誰願意要回糧食的,憑此收條,可以低於兌換價格,在咱們這兒購糧。這樣一來,不就解了人家的後顧之憂嘛。再說,秋收眼看就要到了,今年風調雨順,指定又是個豐年。那些家裏存了雜糧的指不定正想法子把陳舊雜糧搗騰出去,給新糧騰倉庫呢。搞不好,壓根兒就不用咱們多此一舉。」
薛向算是給了個完美答案,韓東臨自嘆弗如,得了指示,便急吼吼地號集屯子裏有名的快嘴子,外出散佈消息去了。
打發完韓東臨,薛向估摸着眾知青必定退散,正準備踱步回家,睡個下午覺。忽聽打穀場西側傳來豬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