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余這樣的善於自黑,倒讓本沙明一時無話可說。
掙扎了數秒,只得妥協:「你究竟想幹什麼,直說。」
燕余深吸口氣:「還是剛剛的問題:你來我店裏是想找我吧?是我想知道你找我什麼事?」
之前的尷尬,產生於她拖小笨重回燕翦工作室。仿佛,那個意外的吻倒不應該是癥結所在,所以她想,是不是他回心轉意了,或許為了後來的那個誤會而心有虧欠之下,就答應她可以回燕翦的工作室了?
如果是的話,倒也兩全其美溲。
本沙明被燕余問得無路可逃,懊惱地咬了咬指節。
這個巫婆,雖然又丑又蠢,可是莫名有一種直覺和專注,但凡她認準的,就非一直問到底,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他嘆了口氣:「是有件事想跟你確認。不過不方便電.話里談,不如這樣,見個面吧。恧」
燕余吸氣:「好,你說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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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兩人在本沙明選定的一間茶室見面。
是華人開的,佈局和裝修都是東方神秘風格,每個隔間相對更獨立,說話更方便。
燕余自然是更喜歡這樣的茶室,便更自在地拿出自己帶來的陳皮普洱茶,交給店家去沖泡。
一見又是這種茶,本沙明便又不由得想起燕翦跟詹姆那晚喝過的橘子茶,便有些皺眉,寒聲提醒:「你在人家的店,卻喝自己帶來的茶,有些不地道吧?」
燕余淡淡一笑:「是給你喝,不是我自己喝。我喝店家的茶。」
「給我喝?」他蹙眉:「我不喝。」
她白他一眼:「陳皮普洱順氣理中,疏肝潤肺,喝了對你好。我看得出你最近火很大,像是一直在為某事心焦。」
他眯起眼來看着她,心下又是一片熟悉的緊張。
這個巫婆,她又看出來了?
少頃陳皮普洱茶送上來,燕余柔婉地向店家致意,將方才本沙明的話複述了一遍。店家卻開明地笑:「這位小姐千萬別這麼說,鄙人擔待不起。鄙人怎麼會怨尤小姐飲用自己帶來的茶呢,我們店裏雖然也有陳皮普洱,但是無論陳皮還是普洱,年份都沒辦法跟小姐帶來的茶相比的。」
燕余謙遜一笑,將剩下的茶包放回店家手裏:「送給您吧,以茶會友,平時讓您解個渴。」
店家有些驚愕,很是承情,連忙又說:「普洱倒也罷了,那陳皮更是咱們在m國見不到的。請恕鄙人眼拙,卻也能聞出那陳皮不是普通的晾曬貯存,而是九蒸九曬,蒸的時候以杉木為架,架下支大鍋,國中煮蜜餞。隨蒸汽翻湧,蜜餞酸甜盡入陳皮中。」
燕余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兒:「店家好眼力。」
那店家嘆了口氣:「這是清朝皇宮裏進貢的陳皮的做法,民間只聽過,卻從未見過。今日能得一見,倒也值了。」
店家退下,本沙明直眉直眼盯着燕余。以他得視角都無法理解中國人整的這些玩意兒,一個破橘皮都能弄出這麼多講究來。
燕余也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別看我,不是我自己弄的。那麼複雜,我自己也弄不來。是家傳的,當年我祖上好歹也是國家元首,於是宮裏的東西也有不少落進我家裏去。」
「是我小嫂子得了,卻沒繼續跟我爺爺似的存着,而是都給我們分了。小嫂子說,陳皮雖然貴在『陳』字,但是事實上過了五年的,就不是陳皮,而是『陳皮炭』了,功效和藥用價值都變了。」
本沙明深吸一口氣。
眼前的湯燕余不知道,他並不是不懂中醫中藥的。他小時候為了幫詹姆士報仇,曾經當過段勝軒的小學徒。段勝軒是中醫大家,他跟着耳濡目染,沒少了偷師。
陳皮跟陳皮炭之分,他是懂的。
所以越發覺得燕余說眼前這些話,實則是內有乾坤。
他不動聲色道:「既然你們家祖傳的這老陳皮都已經不再是陳皮,而是陳皮炭了,你怎麼還要我喝?」
燕余心下一跳,抬眼望他。
他垂下眼帘,指尖兒繞着茶杯沿兒打轉:「……陳皮炭與陳皮最大的區別,就是止咳血。」
他抬眼望住燕余:「陳皮只化痰,若痰中帶血,就需要陳皮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