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蜜放慢腳步,保持自己的前進速率和身邊九十歲的老太太一致。這樣她就有了一絲富餘的閒情去看看這片街區的真實模樣,所有的建築物都依次排列在運河兩岸,雖然太陽還沒升起,陳家蜜已經看到了玻璃暖房那顯眼的屋頂,數量多得好像一片透明海洋捲起的陣陣波浪,奇妙地和周遭的住宅和諧地融為一體。
這個小鎮的人好像起得不早,陳家蜜一路走來沒遇上什麼人,只有老太太和另外兩個上了年紀的人打招呼。掛着店招的商店都還沒有開門,它們緊緊關着的樣子仿佛在告訴路過的行人在太陽出來之前,請不要妄想能在街上買到東西。
在街角轉彎的時候,陳家蜜還看到一個類似運河碼頭的地方,一群年輕人東倒西歪地從船上下來,個個臉膛發紅互相嬉笑打鬧。陳家蜜想起來凌晨的時候,運河上還能看到一點點燈光和人聲,恐怕就是他們製造出來的。
等走遠了,老太太才跟陳家蜜抱怨這群年輕人,都是些來自阿姆斯特丹的大學生,成群結隊地住在阿斯米爾湖畔的一座湖心水屋上,總是夜半開着運河的船在湖上狂歡,白天卻都在屋子裏睡覺,這在荷蘭其他地方都不是問題,可在阿斯米爾卻惹人注目。好在他們不會待很長時間,老太太叮囑陳家蜜遇上這群人最好遠遠就避開。
走過兩條街之後,陳家蜜驚訝地看着老太太家的住址,竟然就是在她預定的民宿「卡拉」的隔壁,繞了那麼一大圈她竟然又繞回來了。雖然很意外這樣的巧合,陳家蜜卻很滿意自己臨時找到的房東和屋子,因為這意味着她想要去附近的亨特拉爾公司辦事處會很方便。
&可以叫我珍妮,」老太太打開屋子的前門,讓陳家蜜把箱子放在玄關,「這屋子的二樓有三個房間,你可以住在靠近左手邊的那間客房。我會給你鑰匙,但是每天晚上九點前你得回來,早餐是在五點,如果不能起床可以不吃。想要一起吃午餐晚餐就告訴我,我會準備你的那份,這些伙食費會結算在最後的費用里。不過倘若你想自己做點什麼,廚房你也可以用。」
老珍妮暫時沒有想到別的什麼附加條款,而且陳家蜜看上去是一個很乖的中國女孩,除了不戴眼鏡以外,就和那些在阿姆斯特丹讀書的中國留學生沒什麼區別。中國人個個都出名的沉默和勤快,這也是為什麼老珍妮在陳家蜜開口要借住之後,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而且這個世界上,最會做生意的民族是荷蘭人、中國人和猶太人,她覺得陳家蜜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似乎兩人一定能夠談得來。陳家蜜跟着她回家的路上,還把旅途中的經歷都告訴她,老珍妮見過好幾個來談生意的中國訪問團,其中的人無一不是初來乍到小心翼翼的,陳家蜜敢在聖誕季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流落街頭的時候向素不相識的自己求助,老珍妮對她很有好感,這可是她見到過的中國人里第一個稱得上樂天派的人。
她不像鄰居卡拉那樣有兩個玻璃花房,老珍妮只在後院種一些盆栽,可她就偏偏很喜歡那種叫樂天派的玫瑰,哪怕那是討厭的法國人發現的品種。樂天派是一種帶着粉色花邊的白玫瑰,微微開放時候內里的花苞也會緊緊閉合,就好像年輕姑娘臉上羞澀的紅暈,老珍妮不禁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默默在心裏感嘆真是時光易逝。
因為天氣不好加上長途跋涉,陳家蜜的箱子很髒,她只好把箱子裏為數不多的衣服和盥洗用品都暫時拿出來,問老珍妮要了塊抹布把箱子擦乾淨,暫時扔到院子裏晾着。做完這些,她才有了空閒來打量這座房子。
房子的外觀和沿街所有的二層民居都差不多,底樓鋪着木地板,鐵灰色布藝的組合沙發佔去了客廳大部分的空間,沙發的包圍中放着一個小小的正方形的玻璃茶几,還有一個懸吊式的落地燈從沙發背後探過來。沙發的排列緊貼着四面的窗台,窗台上放着幾個簡單的盆栽和一個藍色的似乎是花瓶的玻璃瓶,但卻只有玻璃茶几上裝飾着一束花。那花是黃色的,非但顏色鮮嫩造型也是嬌小可愛,陳家蜜從沒有見過這種花,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兩眼,但她以為那是裝飾品,所以沒有特地開口詢問。
開放式的廚房和客廳連接在一起,佈置了一整套落地的銀色櫥櫃和水晶石的工作面,陳家蜜心中說不出的奇怪,她覺得老珍妮應該是一名獨居老人,可是她家的裝修卻出乎意料的時髦簡約,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