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叔叔一開始還來喊我爸,後來也不喊了,再後來連宋叔叔自己都不怎麼去上工了。
全村子的人都這樣,好像中了魔咒一般,所有人都不怎麼工作了,每天就在家裏坐着,等着拆遷,等着來錢。
一些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回來了,一些在附近打工的人不再上工了。
村子裏開始多了許多麻將館、棋牌室,大家每天就坐在一起打牌,聊天……
而我爸爸直接在家裏放了一張桌子,每天都會喊幾個人過來,大家喝着酒,打着牌,抽着煙,弄的家裏烏煙瘴氣的。
再後來,有的村民開始買車了,買的都是幾十萬的豪車。一回來,就全村子轉悠,給大家看,當時顯得格外有面子。」
「你們村民那麼有錢?買的起豪車?」紅孩兒好奇的問道。
劉欣雨苦笑道:「哪來的錢啊,都是借的,親戚不借,就去銀行借,銀行不借就去高利貸那借。反正那時候大家都瘋了,着了魔,四處弄錢,蓋別墅,買豪車。抽的煙都是最好的煙,喝的酒也再也不喝二鍋頭了,全是市面上上過新聞的好酒。
當時就連我自己,都被村子裏突然變得繁榮的景象驚呆了……
我以前一年才買幾件衣服,那時候我爸爸帶着我去市區一口氣就買了十件!他跟我說,喜歡什麼,看上什麼就買,爸給你錢!
我當時挺高興的,但是也挺怕的,總覺得這做夢一般的日子好像長不了。
但是一向節儉持家的媽媽,也沒有阻攔爸爸的意思,仿佛那些錢真的不算個錢了……
我爸爸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這東西才幾個錢?萬八千塊的,等拆遷款下來了,毛毛雨而已!最多就當提前花了,多付點利息罷了……沒事,買!」
後來村子裏的豪車越來越多,我爸也忍不住了,四處借錢,也去買了一輛十幾萬的小車。從那以後,他也換上了西裝、皮鞋,打上了領帶,理了平頭,看起來真像一個大老闆。他每天開車接送我上學,好多同學都羨慕我們家……
只有我知道,我們家着魔了……被鬼纏身了,出問題了。
去年下半年,我爸的一個同學回來,說要帶着我爸做生意,於是兩個人各出一半的錢開了一家網絡公司。我爸什麼都不懂,全靠同學去管理……
當時投資要二十多萬,我們家哪來那麼多錢啊!於是我爸又要去借。
這一次,也是我媽媽唯一的一次阻撓,她不同意我爸去做這些。她覺得,一個老農什麼都不懂,卻要去弄互聯網,簡直就是去虧錢的。
但是我爸卻說我媽看不起他……
兩個人爭吵了很久,最終,我媽鬆了口,我爸去借錢,跟同學投資了。
他的同學說,互聯網時代,風口上的豬,只要投錢,肯定賺錢。
當時我爸也的確看到了一點回頭錢,於是每天都在我媽面前說,他要發財了,要當老闆了……
但是我真的覺得,他入魔了。可是,我能說什麼?我說什麼,都沒人聽……
全村人都入魔了……
那一段時間,全村的人都在等,都在大把的花錢,我聽的最多的就是那句:等拆遷款下來了,這些都是毛毛雨啦……」
紅孩兒撓撓頭,問道:「既然如此,那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劉欣雨苦笑道:「也是年底,眼看着要過年了,政府忽然通知我們,由於項目不合規定,內部查出了許多不合法的勾當,所有手續都作廢,拆遷取消!」
說到這,劉欣雨的表情十分古怪,仿佛鬆了口氣,又仿佛開啟了全新的噩夢!
劉欣雨仰着頭,看着天,道:「那就是一道晴天霹靂,將全村的人都劈傻了。大家去政府鬧,但是政府是秉公辦事,不可能因為你們來鬧,就讓一個不合規的項目立項。於是,鬧過之後,大家不得不面對現實。
沒錢了,全是債務……
從那天開始,我們村每天都有很多陌生人來,都是債主,有的人家被扔了酒瓶子,有的人家被砸了門……
大罵聲,哭喊聲,取代了原本的歡笑聲。
債主走了,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爭吵,男的在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