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李延慶的隊伍抵達了距離成都縣約五十里的蠶此鎮,再向前走便是一望無際的稻田,李延慶隨即下令軍隊在小鎮上駐營休息。
軍隊帶有簡易行軍帳,很快便在小鎮外面的空地上搭起了軍營,李延慶卻對小鎮頗有興趣,趁着駐營的空檔,他帶着扈青兒和兩名親兵不緊不慢向小鎮走去。
蠶此鎮其實也不算小,只是比較分散,鎮東和鎮西之間還分佈大片稻田,李延慶駐軍之地在鎮東,而小鎮的繁華之地卻在數里外的鎮西。
不過鎮東也有一座客棧,兩座酒館和一家雜貨店,此時,天還沒有完全黑,李延慶見一家院子開着大門,便信步走了進去,卻見院子裏一對老夫妻正在編竹器。
「官家要買竹器麼?」老者熱情地迎了上來。
老者說一口純正的川音,不過還能聽懂,李延慶見竹器編得不錯,便笑道:「可以買上幾個,不過老丈能不能先給我一碗水。」
「老婆子,快去倒水!」
老婦人起身去倒水了,老者又拿出幾張竹凳子熱情地請他們坐下。
「聽官人口音,應該是北方人吧!」
「我是河北相州人。」
「難怪長得那麼高大。」
老者又看了一眼穿着緊身盔甲的扈青兒笑道:「女娃子從軍還是比較少見的。」
扈青兒臉冷了下來,她不喜歡別人拿她從軍之事開玩笑,李延慶呵呵一笑,岔開話題,「老丈就是編竹器為生嗎?」
老者搖搖頭,「編竹器只是為了給兒子補貼一點家用,種田太辛苦,生活壓力大啊!」
這時,老婦人端了一壺水和幾隻大碗出來,她對扈青兒溫和地笑了笑,又繼續編竹器去了。
扈青兒連忙給李延慶倒了一碗水,李延慶端起碗喝了口水,點點頭道:「水質不錯,很甘甜。」
「我們這裏井水兒很好,慢點喝,壺裏有的是!」
扈青兒過去找老婦人挑選竹器,李延慶卻很隨意地和老者閒聊。
「我看這裏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物產也豐富,怎麼會日子難過?」
「哎!稅賦太重了,除了田稅免役錢外,還有抗金軍費,每個人頭一貫錢,我們家六口人,一年就要六貫,而且現在都是講足貫,相當於以前的八貫錢,至少要養四頭大肥豬才夠交抗金軍費,聽說陝西路的軍費都壓在我們巴蜀身上,日子過得苦啊!」
李延慶沉默片刻問道:「那家裏的鹽茶開銷大嗎?」
「鹽茶酒一直就很貴,現在我都是自己上山去采野茶,但不准賣,酒也是,自己釀果酒喝,也是不准賣,賣了就要坐牢,鹽沒法子,一斗鹽要幾百文,只好省着點吃。」
這時,扈青兒挑了二十幾隻竹器,親兵付了錢,直接挑着竹器跟隨李延慶回營了。
「老頭子,你剛才亂說話,那個年輕人好像不是一般人,那個女娃子是他的隨從,我看得清楚,連頭盔都是用銀子做的。」
老者心中也有點懊悔自己說得太多,但他依舊嘴硬道:「沒啥子關係,我說的大家都知道,又不是哪樣秘密!」
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連忙關了大門,給老婦人使個眼色,兩人收拾東西躲進裏屋去了。
李延慶幾乎是沉默着返回大營,他第一次聽說還有抗金軍費這個稅目,每人每年一貫錢,成都府路有五百萬人口,那每年至少徵收五百萬貫錢,而去年成都府交給經略府的錢是六百萬貫,也就是說,除了抗金軍費外,別的稅賦只有百萬貫,這可能嗎?
田稅、戶稅、商稅、免役錢,更不要說官府專賣的鹽茶酒糖生鐵等等生活物資,光這些日常生活物資的專賣收入至少都要一千萬貫以上,這些錢到哪裏去了?
李延慶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或許就是曾秀麟的把柄。
次日中午,李延慶隊伍抵達了成都縣,知府曾秀麟、通判許慶微、轉運使張吉以及都指揮使洪兆年等等數十名官員出城迎接川陝經略使、晉王李延慶的到來。
曾秀麟年約六十歲左右,身材高胖,精神矍鑠,臉上隨時隨地都掛着笑容,而且很善於控制話題,從城門口到府衙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說,其他官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