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梁目光在四名東廠番子身上停留片刻,其中一名番子似有所感,陰冷的眼光掃向許梁,見是個藍袍小官,頗為不屑地收回目光。
這讓許梁大感氣憤,他又將堂內眾官看了一遍,內心一陣悲嘆,人家番子無視自己是有道理的,整個堂內,除許梁自己外,品級最低的也有從五品,許梁這個正七品的小縣令在這裏淪為墊底的角色。
堂內的座椅是不要妄想了。許梁估摸着位置,在造近大堂門邊的角落裏悄悄地站着,朝邊上那名從五品的官員,平涼府同知陸大人,點頭打個招呼。結果人家壓根就不想搭理許梁。
無聊地陪站一陣,又有幾名軍中將領大踏步走進大堂里來,許梁微一打量,好歹見着兩名老熟人。
安東中衛千戶官龍峰和黃子仁緊隨着安東中衛指揮使葉延慶到了。作為安東中衛的指揮使,葉指揮自然是排有座位的,但龍峰和黃子仁品秩稍低,便只有陪站的份,方位恰好就在許梁的斜對面。
龍峰和黃子仁很快也發現了許梁,熱情地點頭示意。黃子仁乍見許梁出現在知府衙門大堂里,又驚又喜,想要過來說話,就聽得正堂屏風後腳步聲響,情知武總督多半要出來了,便重新站好,將眼光看向屏風。
一身緋紅正二品官袍的三邊總督武之望步履沉穩地走出來,在案台後站定,卻不急着落座,側身朝身後一人拱手示意。
武總督官居正二品,在陝西省內,有資格讓武總督側身讓禮的人幾乎沒有。但這人武總督卻萬萬不能得罪的。
許梁站在門口,探頭看得分明,那緊隨武總督出來的,居然是名着紫色蟒袍束玉帶的年老太監。老太監年紀大,架子也大,面對武總督的讓禮,僅微一點頭,便邁着外八字步,踱到那座太師椅前,椅子後一名東廠番子早用衣袖擦淨了座椅,供老太監坐下。
武總督這才落座。
「諸位大人,本官三邊總督武之望,想必在座在大多數人都認識,少部分不熟悉,但那不要緊,本督在此,再與諸位認識一下,」武總督開口說道,聲音略微沙啞。
「本督乃關中人氏,萬曆十七年進士,歷任霍丘縣知縣,吏部主事,太常寺少卿……」武總督囉囉嗦嗦地開始介紹自己的發家史,為官史,從中進士那年說起,說了大半天,一直說到年初遷三邊總督。
許梁聽得昏昏欲睡,呵欠連天,不由得輕聲問身邊的那名從五品平涼同知。
「陸大人,總督大人唱的是哪一出啊?開家譜哪?」
陸同知嘴角抽動,強裝嚴肅地一本正經聽着。就在許梁以為又貼了回冷屁股後,不料那陸同知眼睛看着總督大人,嘴裏卻輕聲說道:「許大人有所不知,武總督年事已高,據說今年都快七十五六了,人老了,就喜歡嘮叨,你啊,就當聽了回評書吧。」
許梁聽了,沒料到武總督據然年紀這般大,再打量武總督,才發現這老頭確實是滿臉皺紋,老態龍鍾。
武總督還在漫無邊際地嘮叨,下邊的官員也不敢打岔。然而終於有敢插嘴的人說話了。
那名大馬金刀端坐案台右首首位的東廠老太監聲調陰冷地說了:「武大人,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儘早言歸正傳的好,您老身為三邊總督,想找人聊天有的是時間,咱家可是有皇命在身,不能在陝西久擔擱的。」
「啊……哦,王公公所言甚是。」武總督聽着這位王公公言語不悅,這才意猶未竟地收住話頭,擺正臉色,朝堂上眾人正色說道:「那本督就閒話不多說了,現在說具體的事情。」
許梁聽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就武總督這般,也能叫閒話不多說了?這小半個時辰,滿屋子的人可就光陪着聽他老人家扯淡了。
武總督聲音嚴肅,「諸位應當知道,魏公公一案,朝庭早有定論,咳咳,那個,按理說應當早就結案了。然而,本督半個月前突然接到稟報,魏公公居然……」
「武大人,魏忠賢乃是大明的罪人,謀逆之人,也配稱之為公公?」王太監又不滿地插嘴說道。
「啊,王公公言之有理。」武總督噎了噎,立馬改口說道:「那個魏忠賢,按律當滿門抄斬,誅其九族。然而西北忠良之士向朝庭舉報,魏忠賢居然還有後人在世!……」
其實武總督所說的話,許梁基本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