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更靠近海洋的炎熱國度,有他全部的過去,不堪的、痛苦的、驚險的、熱血的,得到、失去,罪惡、善良。他以為他再次回來,會難過痛苦或者心潮澎湃,但是沒有。
康筠打車去了西郊墓園,在墓園門口買了兩束白菊花,踏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墓園的盡頭,在松柏環繞的矮山丘下,兩座並排的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來。左側的墓碑上簡單刻着的長眠之所),照片上的金髮年輕人笑得很燦爛,右側墓碑沒有照片,只刻着一個名字—康筠彎下腰,把一束花端端正正地放在墓前,另外一束隨手丟在旁邊,然後靠着墓碑坐下來。
他在墓碑前坐了許久。
太陽已經從東方移到西方,暮色沉沉地壓下來,他微微側頭,看着照片上那個永遠笑得燦爛的年輕人,眼中含淚,唇角帶笑,輕聲道:(jeffrey,親愛的,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我回來了。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可能開心快樂了,但是,我遇到了一個迷人的男人。所以……)」
康筠低頭笑了一下,換成了中文:「所以人這一輩子,必然是要做一些和自己的預期相悖的事情吧。你說是不是?」
他說着慢慢跪坐起來,彎腰在照片上輕輕吻了一記,然後站直身體,微微側身,手指在凹下去的刻痕中輕輕划過。
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際,天徹底暗下來,康筠轉身順着台階慢慢往下走,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不遠處,懷裏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是顧珞琛。
天知道顧珞琛又在他身上哪裏裝了gps,似乎無論他逃到哪裏,顧珞琛都能迅速逮到他。康筠曾經覺得困擾,但是現在卻讓覺得踏實而溫暖,他狹長眼眸微彎,唇角帶上了一抹壓抑不住的笑意,腳步輕快地走過去,給了顧珞琛一個大大的擁抱,不含情/欲和挑/逗的,純粹的男人之間的擁抱。
顧珞琛也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回抱着他,過了一會兒拍拍他的背,在他耳邊輕聲道:「等我一會兒。」說着鬆開他,快步走到目前,將花放下,然後退後兩步,對着墓碑三鞠躬,之後轉身對康筠說:「走吧。」
顧珞琛的車就停在墓園外,顯然是開車趕過來的。上車之後,顧珞琛遞過一袋麵包和一盒牛奶:「先墊墊肚子,一會兒帶你去吃飯。」
康筠接過來,卻沒有打開,只是抬頭看着他笑了一下:「那兩座墓碑,其中一座裏面,埋的是我。」
&我知道。」
顧珞琛側身抱了他一下,發動車子,沉默上路。郊外的公路兩旁沒有路燈,四周黑黢黢的,唯有車燈照亮前面的一小片路面。不知什麼時候起風了,周圍安靜得只能聽到極輕的發動機的聲音、車輪碾過的地面的聲音伴着風過林海的沙沙聲,仿佛整個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座『孤島』和他們兩個人。
不知怎麼的,康筠突然有種訴說的,他無意識地捏着手中裝麵包的紙袋,低頭輕聲道:「另外一座墓里——你看見的,就是照片上那個笑得像個傻子的——埋的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決心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
康筠的聲音很低,有時候幾乎要湮滅在發動機和嗚嗚的風聲里,顧珞琛側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康筠似乎也並不需要別人的回應,甚至並不需要有人聽清,他仿佛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他就像是一朵來自日光之國的向日葵,又明亮又燦爛,卻為了我留在這個一年365天陰冷潮濕不見天日的國度。他和我說外面的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教我那些教科書上學得到和學不到的知識,為人處世、西藥、毒/品、計算機、各式槍械、移動靶、擒拿、格鬥、搏擊……全是他教我的,以前我只會用刀,抹脖子戳心口,還有撩陰……」說到這兒,他想起那次被顧珞琛逼急了,一樣使了撩陰腳,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但笑容還沒到眼角就散了:「其實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喜歡我。可是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對他也不是沒有感覺的。」
顧珞琛的眼皮極輕極輕地顫了一下:「為什麼不說?」
康筠似乎沒料到顧珞琛會開口,他仿佛被驚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片刻後才笑了起來:「honey,你知道我以前的身份……朝不保夕,和陰暗、罪惡和死亡為伴,我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