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1)

    大人,怎麼能隨便把別人的名字報上去?硯君這回又不免墜入苦海了。

    青玉

    墨君和綿兒被集瑰堂中的陳設震住。兩個孩子張大嘴巴觀察高大的博物架,上面每件東西對他們來說都新奇。墨君有幾次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拿起一隻檀木小獸擺件,或者一隻翡翠青蛙鎮紙,每每被硯君制止。

    硯君怕孩子們笨手笨腳地弄壞店裏寶貝,輕聲吩咐他們去門口玩耍,再三拜託綿兒看緊墨君。墨君喜歡集瑰堂門口那對大石牛,拉着綿兒一起爬上爬下,自顧自高興起來。

    馮姓老夥計端來熱茶,說陳掌柜剛好手邊有點事情,請稍等片刻。說完打量硯君,有心攀談起來:「原來小姐就是連夫人新認的義女。」硯君不免羞赧,低下頭算是默認。

    「我們掌柜行走不大方便,一直沒到連家去拜訪。得知小姐與自家頗有淵源,掌柜念叨了好多次,說早知如此就不該奪人所愛,拿了小姐的藏墨。」

    硯君連忙道:「那怎麼是奪人所愛呢……是陳掌柜在我窘況之中施以援手。」她正不知道怎樣將這尷尬的話題繼續下去,聽見門帘後響起拐杖聲,急忙站起身。

    陳景初走出來微笑道:「蘇小姐來了,請到後面坐吧。大堂里有些冷。」硯君當然聽得出來,這同前次相比絕對是特殊的厚待。她應了一聲,向門外張望。

    一介孤身女子,跟男人去內宅實在有失體統。儘管「體統」二字在蘇硯君的生活中漸漸失去威力,她有時候暗懷悲憤,偷偷質疑「體統」在這世道中還能做什麼。但遇到諸如眼前的情況,她依然會憑着歷年養成的原則,認為這時候必須帶墨君和綿兒在身邊,不應讓自己落單。

    老馮誤會了她的用心,以為她是擔心兩個孩子,道:「我會關照小公子,蘇小姐儘管放心。」硯君這下不好開口說要帶着他們,只得道:「那孩子頑皮得很,老人家切勿遷就他。」說罷跟在陳景初身後。

    店面之後是一個簡單的小房間,除卻一套喝茶的家具,倚窗立張大桌,光線上佳。硯君猜想有些客人拿來秘寶,不願在堂中示人,大約都在此處鑑賞。「其實有些事情,早就想同蘇小姐談談。」陳景初一邊說,一邊帶着她繼續向後走。

    「談……談?」硯君突然聽到新鮮字句。她的確曾同連遠巍在一個房間裏面對面地說過話,但只是一人說、一人聽,更像是對彼此有番交代。「談談」似乎深奧得多,不止說話那麼簡單。從來沒有男人想要跟她談談——談什麼呢?

    出了房間後門是穿園而過的曲廊。


    陳景初走得很慢,說話也很慢,似乎心思都用來保持下一步的平衡。「呵,初次見到蘇小姐的時候,我就覺得蘇小姐對古玩的眼光很好。上次來不及細說,終究有點遺憾。當然,也想談有關我姑姑的事情,還有其他的。」

    「哦。」硯君覺得這些話題對她而言都是忽遠忽近的,她自己也沒有把握說出個三長兩短,便草草地應付一聲不再接口,裝作打量集瑰堂的內院。

    這倒也沒有讓她失望。內院曲徑通幽,硯君每轉過一折,便見一處小小風景,或為牆角數枝梅,或為一塊靜觀萬象的奇石。她心知這方寸有限的庭園別具用心,不是俗手隨意堆砌。想起初到連家,連夫人說她所住之處保留的正是景初的佈置,硯君不由得又一次對陳景初刮目相看。

    兩人默不做聲走到一座建築前,外觀是北方大屋,門窗卻做得格外高大,像是硯君家鄉風情。尤其窗上所置的雕花板,分明汲月縣的特色雕工。景初瞥見她眼前一亮的神態,微笑道:「我也曾隨父叔南下經商,到過汲月縣。當地木雕堪稱一絕,令人愛不釋手。我特意搜求了一些帶到北方,沒有捨得出售,全用到自家。在蘇小姐面前算是班門弄斧了。」硯君忙說:「掌柜先生過謙。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這幾塊任誰看來也是極為出色的木工。」

    景初沒料到她連木工也能辨識,想她八成是隨口說的,但也有心一試,笑着問:「蘇小姐看得出這是誰家的功夫嗎?」

    硯君不知他試驗之意,專注地看幾眼。她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可巧蘇老姑婆曾牽着她的手在家中識別窗板上的故事。老姑婆絮絮叨叨地說過不少,本意是要硯君一輩子記住:任何東西都分着上中下等,女人也一樣。蘇家的女人屬於上等,因此無論嫁到何處,要保持上等的眼光。譬如祖上為蘇家置辦這些木工家具,就是向整個汲月縣宣告什麼是上等的選擇——大至垂拱,小至門栓,全出自三大刻坊。若有一日家中進出的木件不是三大刻坊的東西,那就是信號——家道凋零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硯君自己並未經歷過整飭家園、重修木建,況且家道凋零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她從來沒有和所謂的三大刻坊打過交道,不過蘇老姑婆傳授的持家經,她深深記得。看了幾處關鍵的造型之後,她說:「依我淺見,似乎是白棠刻坊的風格。至於是出自哪位師傅之手,卻看不出來。」

    景初想不到她真說得出名堂,點頭說:「的確是白棠刻坊一位甘姓師傅的雕工。」硯君由衷贊道:「甘氏是刻坊的正宗正傳。聽說他們雕工中的『笑眼』最絕,從沒有兩個一樣的,卻能讓人一眼認出來白棠刻坊的風格。可惜我從來沒有見過。」景初不無欷歔:「我也是這樣聽說。但家父忌諱家中門窗上有『小人』,無奈放棄了一套活潑的百子遊春,最終留下這套花草奇石。第一時間更新」

    聽見他們話音,立刻有個中年僕人從屋裏出來攙扶景初。硯君心想自己多慮了,偌大的庭院必定四下有人聽候吩咐,怎麼可能讓她與陳景初獨處。

    屋內佈置仍是北方風情,溫暖怡人。僕人一直攙扶景初送到臥榻上,轉身又為硯君沏茶。熟練地完成這一套工作,他悄然退到門邊聽候吩咐。

    硯君左右打量這房間,只見陳設古雅清淡,諸如地磚絨毯之類也透着非凡品味,盆栽、擺設驟然看不出是何種珍品,無端令人生出珍愛之心。硯君自認為從小見過的珍玩不可悉數,此時卻覺得眼睛快不夠用,急忙收回目光,長長地吁了口氣,自嘆汲月縣終究是小地方,落烏郡到底是海內最大的珍玩歸宿,兩者無法相提並論。第一時間更新

    臥榻上設一小桌,一方淨色細布罩着東西。景初掀開細布,露出完好如初的青玉水洗。硯君知道他腿腳不便,不等他發話就上前將水洗捧在手中端詳,越看越吃驚。

    原先的斷裂之處,她大略記得,此時格外注意,卻看不出明顯的裂紋。對着光細細尋找,依稀找到彷如冰裂般的紋路。向表面端詳,光滑如新的玉面如同被一層透亮的琥珀重新包裹。黑白兩條游魚又在蓮葉中活了起來。

    「不可思議!」硯君由衷嘆道:「若說原本的雕琢巧奪天工,這彌補的功夫也稱得上鬼斧神工了!」景初笑道:「每一行自有每一行的門道。儘管如此,在行家眼裏,這東西的價值還是大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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