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問題問出口,何詩宜就有些後悔了。
不過只有短短一瞬,她就立刻坦然起來。從小到大何詩宜都是天之驕女,在父母離婚之前可謂是活得驕傲恣意,就算現在遭逢變故,也不可能突然變成那種很會掩飾自己的人。
她喜歡林霰,就是喜歡,也並不覺得這種感情有什麼見不得人,同時更迫切的期待着能夠得到來自對方的反饋,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掩飾?
在何詩宜的人生經驗里,想要得到別人的友誼和認同,首先就要示之以誠。偽裝也許可以騙過一時,卻不可能隱瞞一世,將來被拆穿了更糟糕。
她既然來到林霰身邊,就不想這件事再因為細枝末節的東西平生波瀾。
所以她甚至帶着幾分好整以暇,從旁邊拉了自己的椅子過來,就在林霰身邊坐下。沒有扶手的椅子靠得非常近,她又身高腿長,坐下來之後,膝蓋幾乎抵住了林霰的。
&覺得我們應該談談。」她這樣說。
林霰的回答是把自己的椅子挪遠了一點。
何詩宜撓頭,最初的驚訝和傷心過去之後,見林霰這個樣子,她竟覺得有些好笑。不管她在怕什麼,但畢竟這是林霰所給與的反饋,總比她一片平靜,絲毫不為所動,好像自己的出現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影響要好。
這麼一想,心裏竟然立刻就平衡了。
&霰。」何詩宜咀嚼着這個名字,竟也能夠從心上咂摸出一絲甜蜜的滋味,至少,此時此刻,她已經坐在了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跟她面對面的說說話,可以無所顧忌的叫出她的名字,不是嗎?
&霰。」她又叫了一遍,「雖然你不記得我了,但我卻一直記得你。」
示之以誠也許有很多辦法,但何詩宜選擇了最行之有效的那一個——將自己的傷口撕開來給對方看,「你大概不知道,那個時候你的出現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但我真的很感謝你。」
&小到大,我爸媽在我面前一直表現出十分恩愛的樣子,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所以當我高考結束,他們說要離婚的時候,你能想像那種打擊嗎?不誇張的說,跟天塌了也沒什麼分別。但是他們不是來徵求我的意見的,只是做完了決定之後通知我一聲,所以我什麼都不能改變。」
林霰終於轉過頭來看着她,那雙黑亮的大眼睛裏似乎藏着安慰,雖然她沒說話,但何詩宜感覺到了。
選擇這個話題作為切入點,是她靈機一動的想法,但現在看來,她選對了。
從那幅叫做《窗》的畫裏,何詩宜猜測林霰必然也曾經經歷過一段不幸的往事,且至今都未必完全走出來。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知道,自己的痛苦或許能夠從對方那裏得到共鳴,從而迅速的拉近兩個人的關係。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何詩宜並不願意去戳林霰的傷疤,但誰叫林霰一開始就擺出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而且對她格外的嚴格呢?不用一點特殊的手段,想要接近對方是不可能的。
&這個人……」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繼續說,「從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所以也養成了一身沒什麼用的驕傲。就算是遇到這種事,既然他們都不為我考慮,我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軟弱的姿態。不哭不鬧,平靜接受,這就是我給他們看的態度。但是……」
何詩宜轉過頭來同林霰對視,「心裏怎麼可能不難受呢?我難受得就快死了。但是我不能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我遇到你的那天,是真的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但是我遇到了你,所以那就是命運的安排。
&段時間我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像我就是全世界最悲慘最痛苦的人,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極限。所以那天在你面前崩潰了。你當時看着我一定覺得很好笑很丟人吧?可我卻因為你的出現,終於打破了困着自己的那個小世界,走出來了。」
&個世界那麼大,地球離了誰都還會轉。天還是藍的,草還是綠的,花還是香的,而人……也還有很多熱心的,善良的。失去的回不來了,但是只要我不困住自己,就還能得到更多。」
&們離婚並不是我的錯,如果我繼續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就是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完全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