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天邊的夕陽沉入了山底,只剩下殘留的紅霞,像是有人用濃烈的淡紅色的顏料大幅度的塗塗抹抹,一片片的連在一起,左看像馬,右看像人,再看像狗,慢慢的,連雲霞也褪去了紅色的色彩,黑色從東邊的天空開始覆蓋。
天色昏暗下來,雞鳴聲此起彼伏,山林里有悉悉索索的風聲傳來。
莫求兒坐在板凳上吃飯,房間裏點着一根燭火,燭火搖搖曳曳,一會兒明亮一會兒昏暗,讓人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捧着碗吃着飯,身旁的莫家阿叔狠狠抽了一杆煙,幽幽的長嘆着氣,「沒想到藺慎居然中舉了……」
莫家阿叔少年時也習過字讀過書,雖然沒參加過鄉試,但是院試倒是參加了,那個時候他死盯着那些字,感覺似乎每個字他都認識,但是組合在了一起,成了他看不懂的東西。
遙遠,高深莫測得像天上的星辰,仿佛永遠也弄不清楚,腦子裏一片模模糊糊的空白,直到院試結束。
理所當然,他沒有通過,得不到童生的資格,自然也無法參加鄉試。
在他心裏,那些東西太難太難了,他甚至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他到底有多難,而先生告訴他,這些只是最簡單的,鄉試,會試,殿試,一個比一個難,差距像天和地。
天和地的差距有多大啊……
在他看來,仆村的這種地方,是沒有人能通過鄉試的。
莫家阿嬸不知道這些,但是她心裏也覺得中個舉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叼了一口飯,喃喃道:「要不要我們明天再送些東西過去,家裏養的雞有幾隻。」
「送過去吧。」莫家阿叔放下手裏陳舊似乎隨時都快要壞掉的煙杆,「要說藺謹寶,當時還是你的奶水養活長大的,我看藺慎那麼疼藺謹寶,估摸這份情,總得念上幾分吧。」
莫求兒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她模糊的有個概念,知道藺慎哥哥似乎遇見了很好的事情。
「舉人,是什麼?」她側頭忍不住問着自己的爹爹。
以往每當她問會皺眉罵她事怎麼那麼多的莫家阿叔這次居然給年幼的她解釋道:「舉人呢,是以後可以做官,以後會有很多用不完的錢,他們會吃着最好的肉,穿着最好的衣服,會有很多人害怕他,尊敬他,討好他。」
原諒莫家阿叔,他對做官的概念只有這麼一個。
莫求兒眨了一下眼睛,「那藺謹寶呢……」
「人家以後和你不是一樣的身份了,人家以後是千金大小姐!不再是我們這麼粗鄙的貧民,唉,你怎麼不爭氣呢!早知道當初生下你把你丟到深山野林里,說不定被藺阿奶撿去,你是人家藺謹寶了!」莫家阿嬸唉聲嘆氣,「你說人的這個八字還真是不一樣啊,一小姑娘,被藺阿奶撿去,好吃好喝好穿的帶着長大,現在哥哥又中了舉人,將來當了官,是一官家千金,我們家的這樣,一輩子都當低賤的人,再過幾年,隨便嫁個莽漢,生一兩個娃,一輩子為吃喝愁眉苦臉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被莫家阿叔打斷,「別說這些有的沒的,那都是命,人姑娘命那樣,還能怎麼的?與其說這些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拉關係!」
藺謹寶以後會過得更好嗎?
一種陰深的惡意和悲怨從莫求兒尚且稚嫩的心誕生,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被藺阿奶撿去的是自己她過的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這種想法出現在一個三歲多的孩子身上實在是不可多得,哪怕四歲也是很少有的。
眼前醜陋的食物引不起她的任何食慾,順着莫家阿嬸的話,她的腦海里漸漸勾勒出一副輪廓。
好看的裙子,溫柔的對待,沒有爹爹的冷漠無視,沒有娘親的責罵不耐煩,沒有那一句句的「莫求兒你別給我偷懶快做事!」粗礪的魔咒,藺慎哥哥會背着她,為她摘下路邊一朵好看的鮮花,為她捕捉一隻好看的兔子……
她想得太多了,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那不是很清晰卻存在的念頭,讓她如此的貪戀,勾引着她稚嫩的心。
然而回歸現實,這簡陋似乎隨時都可以被風吹走無時無刻不散發着霉氣的屋子,昏暗,那永遠都只會責罵打她的娘親,那永遠在她挨打冷漠的抽着自己的煙杆的父親。
這一切都讓她的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