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四千精兵一鼓作氣,一夜之間急行軍七十餘里,在十一月初二的寅時四刻(早上4點多)便趕到了羅文峪城外五里處,度之快遠秦書淮的預計。
冬天晝短夜長,此時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羅文峪,守備府內。
一個留着鼠尾辮的女真韃子坐於堂上,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掃過堂下跪着的五六個漢人官員打扮的人,雖未一語,但渾身散出來的戾氣足以讓這幾人不住地膽顫。
此人便是負責防守羅文峪的後金大將愛新覺羅.薩哈廉。薩哈廉是和碩禮親王代善的第三子,早在努爾哈赤在位時期便因戰功卓著而受封為貝勒,並參與議政。在後金征服蒙古巴林部、扎魯特部等戰役中,他屢立戰功。1627年的寧錦之戰中,他帶人攻擊明朝塔山糧運,以五千人大敗明軍兩萬人。與他的保守派父親代善不同,他是極為狂熱的主戰派,這次後金的入塞行動,正是在他和其他貝勒的支持下,皇太極才得以順利成行。此人不僅打仗勇猛,治理地方也有一套,皇太極日後實行的所謂「恩養漢人」的戰略,就屬他執行的最為徹底,也是他向日後的大清提供了一個如何通過懷柔政策瓦解漢人抵抗意志的範本。這樣有忠、有勇、有謀的將才,皇太極自然十分器重,讓他領兵防守羅文峪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凝重的氣氛持續了良久,隨着薩哈廉輕風和日地一笑,驟然打破。
「李守備,那此事就有勞你了。」操着並不太熟練的漢語,薩哈廉說道。
一個精神萎靡、卑躬屈膝的中年男子聽聞,立即抬起頭,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薩哈廉口中的「李守備」,就是原羅文峪守備李思禮。十一月初一下午薩哈廉兵至羅文峪城下,李思禮大開城門,齎屯糧冊籍投降。薩哈廉進城後,仍留李思禮為守備,以示獎賞,不過同時也殺了城中原有的副將、把總以下十幾人,改由後金人充任,以更好地掌控城內的兩千降兵。這樣,加上一千後金軍和一千廝卒,防守羅文峪的總兵力達到了四千。這四千兵力中有兩千駐紮在城內,兩千駐紮在羅文峪附近。
李思禮見薩哈廉說話如此客氣,有些受寵若驚,吊在嗓子眼的一顆心也吞回了肚子。
信誓旦旦地說道,「薩貝勒請放心,我城既然歸降,剃留辮自是應有之意。一會點卯之時,下官便在所有將士面前第一個剃,以為表率。」
薩哈廉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李大人忠義,本貝勒很高興。不過本貝勒只給你一天時間,今天太陽下山前,城內無論軍還是民,皆需剃留辮。」
說着,語氣一轉,又如寒冰一般說道,「李大人明白本貝勒的意思?」
李思禮心中一顫,趕緊賠笑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留不留頭,留頭不留,日落之前,羅文峪城內決不會有一個不剃的漢人。」
薩哈廉瞬間又變回和顏悅色的模樣,拍了拍李思遠的肩,「李大人忠心!本貝勒,歡喜的很!」
剃,是後金收服漢人的慣用伎倆。剃了頭,就相當於給降金者烙上了印記,在新的頭沒長出來之前,他們無論走到哪都會被看出是已經投降了金人。明朝程朱理學盛行,講究身體膚授之父母,又講究忠君愛國,所以這樣的人即便回歸了明朝,也會被視作不忠不孝之人,這輩子就別想抬頭做人了。尤其對於軍士,不被朝廷治死罪就很不錯了。所以,歷史上很多被剃了的明軍,最後就真的死心塌地地歸順了後金。
薩哈廉目前手上僅有兩千正規後金軍,一千佈置在大安口,一千就在羅文峪,兵力算不上多。雖然以目前的情況看,明軍撇開後金主力而大舉反攻大安口和羅文峪的可能性極小,不過深謀遠慮的他還是不敢大意,要在最短時間內歸化這些降兵,以充實這兩個關隘的防守力量。而讓這裏的所有漢人軍民剃,是他實行歸化計劃的第一步。
四千精兵在經過短暫的休息後,立即着手準備進攻羅文峪。
趙率教之前也在薊鎮呆過,因而對羅文峪的防守佈局十分熟悉。羅文峪城外,有兩處營地,分別為大河局和小山營。營後便是羅文峪城,城後就是羅文峪關口。因此,要進攻羅文峪城,必須先清掉大河局和小山營。
問題是,大河局和小山營的具體兵力多少現在並不清楚。這直接關係到進攻部隊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