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年間,千帆橫流,斷索跨江,揮戈滅吳,難道不勝於此態?」
「尚有永嘉年間,賊奴弄事,民潮斷流,窮奔江表。」
一路積攢了滿腹的忿怨,鄉土將近,孔混也實在忍受不了日日被言辭奚落,忍不住反唇相譏。他甚至已經打定主意,即便是因此更加見惡於王彬,大不了棄官歸鄉隱居,總好過每日耳邊惡言侵擾。
若是以往,王彬聽到孔混如此不留情面的奚落,只怕早就要按捺不住,只是餘杭舟市如此繁華姿態,已經超乎他此前對於吳中的認知和想像,因而心情不免沉重起來,覺得此行或會遇到許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時陷入沉思,沒有心思去干涉小兒輩的爭論。
船在餘杭逗留一日,然後到了第二天才渡過浙江,到達西陵。休養了一夜之後,王彬的心情倒有所好轉,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又開始抱怨會稽方面無禮,至今不來相迎。
一行人在西陵下船上岸,王彬先派屬員快馬前往山陰報信,然後才帶領着數百人的隊伍徐徐往山陰而去。
行過大半日,傍晚時分,王彬正待要吩咐強征來的西陵縣令就近徵用莊園休息,突然感覺地面微顫起來。過不多久,前方坡道上便湧現出數百騎士,正向此處飛奔而來。
眼見隨員們臉色多有異變,王彬便笑語道:「塗嶺溝塘密佈之地,何須多置奔馬。貉子拙於軍用,好弄於非,想要以此懾我,實在引人發噱。不過既然已經來到,倒省了留宿之勞。」
眾人聽到此言,便也都安心下來,類似王彭之一類的年輕人,已經開始笑語調侃吳人騎陣不得法之處。他們未必也通於軍略,但是貉子不擅騎總是不爭的事實,怎麼說都不會錯。
少頃,騎陣已經沖至近前,首先下馬乃是一個中年人,輕甲之外尚罩着一件布袍,下馬站穩之後便上前問道:「會稽賀隰,奉沈使君之命前來迎接王使君。」
「沈士居在哪裏,他怎麼不來?」
王彬在親隨簇擁下上前問道。
賀隰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皺,且不說沈充本就是上官,怎麼會有出郭迎接下屬的道理!單單王彬此言便暴露出此人自大之心,就連王敦在世時,王氏兵甲半覆江東,吳人都有視而不見者。他王世儒又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讓人云集景從!
心中雖然不忿,賀隰還是耐着性子說道:「境內賊寇橫行,使君掌兵剿匪,未在治中,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王彬聽到這話,已是忍不住笑起來,什麼剿匪,分明是色厲內荏,對他避而不見。不過他人都已經來了,避又能避到幾時?難道他在山陰的日子裏,沈充就終日浪蕩於外而不歸鎮?那倒省了他的許多功夫。
一念及此,王彬便笑語道:「此鄉民風難馴,台中因此使我為沈士居分勞。既然他奔波於外,那我也就不必去山陰,先往犒軍。不知如今軍在何處?有無兇險?」
沈充想要避他,那是避不開了,他倒要看一看這昔日門下故吏久霸鄉土,如今又是怎樣窮凶姿態。
賀隰聞言後,便笑語道:「兵事兇險,我勸使君還是不必疾行。匪患在浙西新安,沈使君如今正集六軍之眾窮逐剿匪,也無暇他顧啊。」
王彬臉上原本不乏調侃笑容,可是聽到賀隰之言,笑容已是陡然僵在臉上。浙西剿匪?什麼匪徒值得萬人精兵前往圍剿?這是在剿什麼匪?分明是提重軍要往江州去火併啊!
繼而他便又看到賀隰雖然上前,但距離還在數丈之外,至於那數百騎士卻並未下馬,而是擺出衝鋒之陣!這哪裏是來迎接,分明是要脅迫他啊!他已經不敢想像,假使沈充真的往浙西去與江州的王舒打起來,自己今次興高采烈南下,迎接他的會是什麼結局!
「我不去山陰,先往浙西!」
未及細思,王彬早已不復淡定,轉頭便往部眾們飛奔而去,一邊奔跑一邊大喊道。8)
0537 會稽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