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他們到達建平園的時候,便看到琅琊王、武陵王等宗王統統站在了園門前,待到車駕靠近,紛紛降階相迎。
眼見這一幕,台中這些重臣們心內滋味各不相同。南渡中興以來,宗王位置雖然尷尬,但基本的基調也是尊其位、虛其權,畢竟身份擺在那裏。上一次宗王如此禮下廷臣,還是在庾亮大肆殘害宗王之時。
沈哲子自然沒有庾亮那種權勢和威望,可是眼下宗王們卻擺出這樣一幅迎接姿態,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皇太后對這位駙馬的信重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點。
雖然時下皇權羸弱,但並不意味着就可有可無,反而各方都要盡力維護。時下的皇權雖然沒有那種君臨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威,但卻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仲裁權。一旦發生矛盾,出現勢均力敵、彼此爭執不下的僵持局面,皇權偏向哪一方,哪一方便會獲得極大的優勢。
沈哲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這也是他年前不惜兵行險着都要竭力救下皇太后的原因之一。亂世之中,軍隊是唯一可靠的依仗,這道理誰都懂。正因為誰都懂,如果沒有足夠的政治保障,想要經營起一支強軍何其艱難!
江東之軍,琅琊王氏曾經擁其過半,但卻被先帝巧妙化解,一一剪除。歷陽軍之強,乃是江東翹楚,可一旦沒有了先帝的庇護,那就是瘋狂的毀滅。
就連北伐的祖逖,幾乎是憑着一己之力從無到有經營起豫州強軍,可一旦成了氣候,朝廷即刻就派戴淵北上予以掣肘。如果敢有反抗,其部即刻就會土崩瓦解!
哪怕是後趙石勒,都要跟在漢趙劉氏屁股後邊當上幾年孫子。沈哲子沒有什麼天將雄師,出身一個江東武宗門戶,他比僑門更需要獲得政治上的資本,否則不要說強軍,只怕身家性命都難保全。
該縱意張揚的時候那就張揚,該收斂的時候那也就要收斂。看到宗王們徒步行來,沈哲子遠遠便下了車,立在道旁等待其他人的車駕通過,等他行到前方時,恰好那幾位台輔之臣也都下車與宗王們禮見完畢。
「國事艱難,姊夫才高,實在不能在此時相棄啊!」
琅琊王上前一步,態度頗為殷切伸出兩手捧住剛待要行禮的沈哲子兩臂。他年紀不過與沈哲子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相當,臉色尚有稚嫩,這一副姿態大概也是受到皇太后的仔細叮囑教導,雖然看起來有些彆扭,誠意倒是十足。
沈哲子沒料到琅琊王來這一手,畢竟他跟這個小舅子向來都沒有多親近,一時收勢不及,琅琊王那虛承的兩手驀地一沉,整個身體都一個趔趄,這讓琅琊王不免有幾分尷尬,訕訕退了一步。
沈哲子就勢行完了禮,才上前扶了琅琊王一把,肅容道:「殿下至親相待,不堪別情,讓我感念至深,汗顏慚愧。只盼能即刻入拜,請安告罪。」
建平園建築面積並不算大,不足內苑三分之一,只是保存的還算完好。入園之後,台臣們先被安置在一處暖閣休息,沈哲子則被琅琊王引去入內拜見皇太后,儼然一家人的待遇,要作門戶私話。
沈哲子進入園中廳堂後,便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先一步到來的興男公主正被皇太后攬在懷中,母女兩眼眶都隱隱泛紅,似是哭過一場。
小皇帝獨自坐在一席,眼巴巴望着門外,待見沈哲子行入,眉眼頓時變得開朗起來,已經忍不住從座位上站起,待行出兩步後才想起來回頭望一眼母后。
待見皇太后微微點頭,小皇帝才又轉身疾行到沈哲子面前,拉住他手臂咧嘴笑道:「姊夫總算來啦……朕以為姊夫真的呆膩了都中,想要歸鄉呢!姊夫你要是走了,朕真是……」
沈哲子看這一家人如此模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作勢欲行,針對的主要還是那些台臣,沒想到顯出了岳母這一家對自己的依賴。他疾行上前,對皇太后施禮道:「臣一時感懷有傷,意懶心灰,卻累母后和皇帝陛下憂慮,實在有罪。」
皇太后嘴角顫抖片刻,擺擺手示意沈哲子入席,凝望着他溫聲說道:「維周你雖然年少,但所經事比我這個長輩還要頻繁厚重,自己又是動靜得宜,自成格局,我反倒沒有什麼可教你。不過今次這一件事,你卻是被網羅入局一時執迷啊!」
「當中內情,我也聽你家娘子講完,那
0451 倚為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