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清晨時分,當公主坐於窗前,低語問起沈哲子裝扮是否合適時,沈哲子腦海中下意識浮現起這一句詩來。當他坐在晨光中低語湧出時,便見公主神態發生了變化,心內頓生一種受人膜拜的優越感。
「這人呆了,我問他衣衫,又沒問眉毛。」
公主小聲對身邊的宮人說道,再看向沈哲子時,眼中便帶一絲略帶噱意的悲憫。
沈哲子聞言後神情卻是一滯,跟這女郎談什麼風雅情趣,都是對牛彈琴啊,跟她老子都是一樣的不解風情,讓人沒有成就感。
帶着一種不被人理解的感慨,沈哲子嘆息着離開房間。
見沈哲子立在庭門外,公主才擺擺手讓侍女取來筆墨,伏在案上神情專注的將那七言抄錄下來,捧在手心裏低語念誦幾遍,然後才小心翼翼收進了奩盒中。待吩咐侍女將奩盒收起,興男公主趴在妝案上,看着鏡中那不算清晰的影像,想要仔細看看眉毛。只是看着看着,小臉便又羞紅起來。
沈哲子坐在庭門前的石台上,整個內宅中瀰漫着一股艾草香氣,用以沖淡昨夜宴席留下的酒菜油腥味道。另有家丁僕婦們在宅院中忙前忙後,沖洗打掃。當行過沈哲子面前時,臉上都是喜色盎然施禮。
沈哲子亦能感覺到這些家人們笑容中的打趣,時下雖然早婚乃是習俗,但像他這個年紀成婚實在也不多見。尤其夫妻兩人加起來才堪堪過了二十多歲,不要說別人,就連他自己以前都以為自己成婚尚要一些年歲,不是什麼迫在眉睫的事情。
可是現在,不知結了婚,就連洞房都已經入完了。雖然該做的事還沒有做,但有個嬌俏小娘子擺在房裏,剩下的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劉長帶着幾名屬下匆匆行來,腳步尚有一些虛浮搖擺。作為沈哲子的親隨,他在宅中莊人們當中地位也頗高,昨夜宴飲一直到黎明才各自散去,回房洗一把臉換身衣衫,便又匆匆趕來。
看到劉長這副宿醉未醒的模樣,沈哲子便忍不住感慨,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劉長看起來較之他兄長劉猛的穩重實在差太遠。劉猛雖也飲酒,但向來都有節制,絕不至於因酒誤事。不過這劉長雖然不夠穩重,但勝在機靈,自己身邊也需要這樣識得察言觀色的人。
只是稍有要禮拜父母,若將這個模樣的劉長帶過去,這傢伙少不了要被老爹訓斥。沈哲子便笑斥道:「怎麼飲成這副樣子?快滾回去睡一覺吧,今天不必再跟着我了。」
聽到沈哲子的笑斥,劉長尷尬笑笑,繼而解釋道:「昨夜實在欣喜忘形,貪杯忘形。郎君大婚已是一樁大喜,我家尚有一樁小喜事,二喜登門,實在暢懷!」
沈哲子聽到這話倒是一奇,便笑問道:「你家有何喜事?說出來我也替你高興一下。」
「我家小兒,昨夜終於得家兄應允,入選了龍溪卒!操練上幾年,待到郎君選官任事後,便可拱衛郎君左右,出入相隨!」
劉長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顯然暢懷到了極點。
「你家小兒不是在少年營,怎麼又選了龍溪卒?莫非在少年營里待得不自在?」
沈哲子也知家中龍溪卒都要在少年時代便在莊人中選取,而後便是長久的操練,一旦操練出營,便是能夠以一當十的精兵悍卒。一旦有武事發生,自家眾多部曲集合之後,便由龍溪卒擔任基層的武官。
龍溪卒的訓練,獨立於家中眾多產業之外,如今管事的乃是他爺爺的兄弟沈勉。沈哲子眼下也不許過問,要等到他老爹接手然後再傳給他。如今他也只知道龍溪卒的營地在武康山中,每年都要撥發大量的錢財糧草。
劉長聽到沈哲子的問題,便憨笑道:「少年營是郎君親自教導的子弟,自然也是極好。只是我家幾代都在龍溪卒有任事,這個傳承可不能在我家兄弟手裏斷了。大兄他只一小女,我家小兒怎樣都要入選營中,才算沒有辱沒祖宗!」
對於劉長這一家,沈哲子倒也並不陌生。幾乎先漢時就為自家蔭戶,到如今除了姓氏之外,幾乎已經與家人沒有了區別,甚至比一些別支族人們還受信重。因而劉長有這想法,沈哲子倒也並不意外。
劉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