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泰以來,河北的羯國因為沒能抓住江東政變內亂的短暫戰機,坐望沈大將軍南下迅速平叛,之後更是創建行台於洛陽,使得南國形勢再歸平穩。
之後的數年,南北雙方俱都進入了一個相對平穩的休養調整期,洛陽行台除了消化河南地、積蓄力量籌措西征關中事宜之外,也並沒有大舉北犯的舉動。
至於羯國,石虎的精力主要還是放置在北方,內部以高壓酷烈的統治維持,外部則或羈縻、或征討邊野諸胡,力求打造一個穩定後方。
在這樣的情況下,黃河下游除了一些小規模的互相侵擾之外,還算是保持着一定的平靜。
目下的黃河下游,羯國勢力基本已經被趕出了黃河南岸,而且由於晉軍在河北營造起枋頭這樣一個軍事重鎮,直指羯國腹心之地,幾次圖謀復建鄴城,都因枋頭謝艾的頑強阻撓而以失敗告終。所以從整體上來看,晉軍在黃河下游,已經處於戰略上的優勢地位。
羯國在這一片區域中所安排的兵力,除了一直在枋頭北面與謝艾糾纏的麻秋部之外,還有就是下游位置的平原公石宣。
石宣乃是大趙天王石虎膝下次子,也是除了留守襄國的皇太子石邃之外、石虎諸子之中最為年長力健者。
其人除了封國平原之外,石虎在除掉老臣夔安之後,更封他為尚書令,並將早年返回河北爭奪國統時所率領的青州軍伍盡皆授予,南面戰事一應委之,冀南郡縣如清河、廣宗、平原、樂陵乃至於渤海等地軍民俱歸其統,隔着一條黃河與坐鎮在泰山郡的南人沈牧對峙互攻。權柄之高,甚至還要超過襄國那所謂的監國太子石邃,深得石虎親愛。
南北兩大勢力,新一輪的碰撞便發生在這裏。
碻磝是晉軍在黃河南岸所營造的一個重要的軍事要塞,其地位於黃河下游最重要的渡口碻磝津,因是而名。
自鴻溝向東,黃河便是南北對峙的前線陣地,其中枋頭作為中段的橋頭堡,其地所在不獨內護河洛司豫,更兼撫黎陽等重要的渡口。羯國幾次在枋頭鎩羽而歸,不能拔除這一根心頭刺,便也不敢在這一段黃河有什麼大規模的舉動。
碻磝所在,從進攻方面而言,不如枋頭那麼重要,但從防守角度來說,卻是一個十足的險重所在。其地沖青兗,位於濟水、黃河交匯的附近,下接巨野澤,一旦被寇入,便可直插河南腹心!
甚至可以說,一旦此地被羯國掌握在手中,所發揮出的戰略意義,幾乎可以等同於枋頭對羯國所造成的威脅。
早年淮南都督府北進、與鄴城石堪進行中原大戰的時候,石堪就曾派遣一部精軍自碻磝渡河,準備做垂死掙扎的反戈一擊,結果卻功敗垂成,落敗於滑台。
之後王師在碻磝也是多作營建,在津渡附近構建大城鎮戍,同時又加闊河道,將這裏架設成為王師水軍重要的停駐地。
但碻磝此地也並不是沒有缺陷,那就是地勢太低,每有雨水充沛、河水暴漲的時節,難免會有黃河倒灌奪濟的隱患,所以在其周邊並不是一個適合的屯戍地點,使得這座城池周邊乏於軍府拱衛,隱隱然有種被孤立起來的態勢。
當然尋常時節,這個問題倒也並不算大,碻磝兩翼無論是上游的滑台,還是下游的濟北,都可互相援應,後方還有泰山郡這一青兗之間絕對的重鎮所在,所需要面對的敵人,唯有北邊河面上的侵擾。
而這一段黃河水面寬闊,碻磝又是王師水軍重戍所在,羯軍想要從河面進行突破,簡直就是做夢!
但任何的軍事佈置並非一成不變,七月末行台傳來調令,指令下游的水軍溯游而上、需要集結於河東加強中游的防戍。路永得命之後不敢怠慢,特別是要趕在汛期結束之前抵達河東,於是便即刻率部起行。
王師水軍目下主要陳設於黃河一線,除了路永這一路負責勾連沿河各處據點要塞之外,在青州北部還有一路通海護航的水軍,規模在兩萬人左右,由徐茂統率。路永被抽調走之後,所遺留下來的空缺自然需要將徐茂部進行填補。
但軍情傳遞,因為路程遠近所限,難免會留下一個短暫的空窗期。而這個空窗期,也是最容易發生意外的時刻。
碻磝水營中,雖然還有一部分王師水軍沒有起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