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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3 稚子難謀

    花廳中,沈蒲生趴在他母親崔翎懷中嚎啕大哭,聲調神態都有無限悲傷。無論他母親皺眉呵斥,還是周遭旁人聞言勸慰,全都不做理會。

    另一側,沈阿秀蔫巴巴的坐在席中,腦袋耷拉下來,他的母親興男公主則扶腰冷笑站在他的身前,神態之間大是不善。

    沈哲子步入花廳中便看到這一幕畫面,登時便好奇起來,望向興男公主問道:「漏夜還不休息,這又是怎麼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走進來,心中也的確好奇不已,看這架勢風波不小。不過尋常內宅事務,興男公主向來安排得井井有條,無需他作操心。

    「怎麼了?夫郎請問問你這好兒子!」

    興男公主乜斜着沈阿秀,冷笑着回答夫郎的問題,而沈阿秀聽到父親的聲音,連忙抬起頭滿是希冀的望過去,耳邊卻陡又聽到母親呵斥聲:「站起身來!」

    原本還在哭泣的沈蒲生同樣也聽到父親的聲音,哭聲頓止,從母親懷中爬起,連滾帶爬撲向父親,語調中充滿了悲憤:「阿爺,阿兄他、他詐我……」

    沈阿秀剛從座位上站起來,聽到這話便有幾分不滿:「這怎麼能算是詐,蒲生你可不要冤枉我!阿兄問你,當時是否你也……」

    「你住口!」

    興男公主白了振振有詞的兒子一眼,又行過去彎腰用錦帕抹去蒲生那滿臉鼻涕淚水,溫聲道:「蒲生是個好兒郎,暫不哭鬧,告訴阿爺阿母,你這惡兄怎麼詐你?」

    沈蒲生抱着父親大腿,這才轉過頭來,一臉義憤填膺的控訴起阿兄的罪過。

    原來問題還是出在此前阿秀送給姑婿桓伊的禮物,沈哲子當時便瞧出這兄弟倆的小動作,準備回頭問上一問,沒想到後宅里反倒先鬧了起來。

    沈琰這小娘子在閣中時,沒少欺負阿秀並蒲生兄弟倆,因其長輩身份,加上父親自覺有愧這位姑姑,家門中也不乏縱容,他們兄弟兩個也真是只能有苦往肚子裏咽。如沈蒲生心愛的玩具彈弓被姑姑收走,之後竟又當作回門禮送回來,簡直就是有恃無恐。

    所以姑姑出嫁桓家,對他們兄弟兩個來說,也是掃除家門一個禍害,真是興奮不已。阿秀便向蒲生建議:「咱們雖然不知這姑婿何人,但能幫咱們擒走姑姑這個惡娘子,沒有深情也有大恩,該要重重感謝。」

    蒲生對此自然沒有異議,這個姑姑搶他玩具、日常戲弄,他也是受害良久。結果剛才禮物送出去了,那新姑婿也收了禮,蒲生本以為就此皆大歡喜,卻沒想到姑姑轉頭又住回了別院,蒲生對此自然不能接受,收了禮卻又把人送回來,簡直就是空歡喜。

    然而讓他悲憤不已的還不在於此,講到這裏,他語調復又哽咽起來,抹着眼淚可憐兮兮道:「阿兄道我,他日間要在館院修業,只我晝夜在家。算起來,那位新姑婿幫我更多,所以置禮的錢數,也該我出更多……」

    聽到蒲生這悲憤莫名的控訴,花廳內眾人齊齊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此前回到內宅,蒲生便嚎叫哭鬧,她們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這孩子表現,還道多嚴重的問題。

    「蒲生告訴阿爺,你花費多少錢數?」


    沈哲子彎腰攬起這小子,之後又抬頭望向一臉羞澀的沈阿秀,算是明白了早前客廳中那小動作的緣由。

    沈阿秀也是不乏委屈:「蒲生你是有些不講道理,難道我有講錯?那位姑婿不講誠信,你哪能……」

    「你還有臉爭辯?虛長几年,養出心計,就是為的欺詐你家幼弟?你父在你這般年紀,早讓時流驚艷稱頌了!」

    興男公主曲起手指,敲在兒子腦門笑罵道,轉向安慰蒲生道:「蒲生不要悲傷,你損多少錢數,阿母雙倍補你。你姑姑往常也只是同你遊戲,今次歸門只是短住……」

    且不說權位如何,沈家本就豪富門戶,子弟自然不會短於日用。如沈阿秀除了父母顯貴,自身還是正式有着自己封邑的曲阿縣公,若說缺錢,那真是一個笑話。

    但是小兒畢竟稚嫩,家門中又有興男公主這樣嚴厲的嫡母,唯恐他們兄弟自幼便嬌縱成性,在外奢靡浪行玷污其父聲譽,因是監管極為嚴格。也是靠着父親幫忙爭取,兄弟兩個才各自保留一個小金庫,專用收藏年節時來自長輩的饋贈。

    興男公主家教不可謂不嚴格,去年阿秀跟隨堂兄沈勛去看城南的蹴鞠競戲,看到激動人心處直接給獲勝隊伍封贈十萬錢賞儀。他是自小不知錢財概念,只道這應該是一筆不小數額,結果回家後便被母親拎過來一頓訓,問他覺得自己能在多久時間賺回這筆錢數,竟敢在外如此濫賞?

    之後興男公主更直接將阿秀髮往城南莊墅,做了整整一個月的農事,就連祖母魏氏求情都被擋回,公主也帶着蒲生等小兒去看阿秀受罰。蒲生雖然稚嫩不知農事辛苦,但見阿兄一邊啜泣一邊彎腰割草,自然也知絕不是在遊戲。

    也是自此之後,阿秀才終於對錢財有了概念,包括之後在館院求學,與同窗交際饋贈的時候,有了自己的尺度。

    今次懷着感激之情給新姑婿桓伊準備禮物,那古琴並笛律都是價值不菲的古物,自己小金庫被阿母監管着不好大筆動用,兼之也要留下一些私財與同窗交際,這才打起了蒲生的主意。卻沒想到蒲生這小子簡直父親日常說的豬隊友,直接在一眾長輩面前捅出來,自是羞不可當。

    「你們兄弟懂得禮敬賢親,這是難得。阿秀你占蒲生之數加倍補還,至於花費多少,阿爺替你們承擔半數。之後你姑姑白日欺你,蒲生你就承受了罷。」

    最後還是沈哲子擺手定論,才算結束這樁鬧劇。

    至於這個處理的結果,對蒲生而言自是欣喜不已,他本以為多花了錢卻沒辦成事而懊惱鬱悶,卻沒想到失額補還還有賺,至於阿爺所說白日受欺,反正他是明白姑姑只是短住,根本也不放在心上。阿秀也只能一臉鬱悶的表示接受,之後在母親凝望下乖乖回房抄書。

    如是一樁小事了結,眾人各自回房休息。

    沈阿秀夜裏受罰,抄了一遍《曲禮上篇》,之後才能入睡。只是睡了不足三個時辰,便就被家人呼喚起床。

    此刻天色仍是灰濛濛的,阿秀眯着眼任由僕人擺弄、洗漱更衣,收拾停當後便被塞入了一輛大車中。

    這架大車就是日常送沈家子弟往返館院的專車,已有五六個年紀差不多大的少輩,在車廂中或坐或臥,精神都算不上好。畢竟這個年紀正是渴睡,他們卻要天不亮便起床穿過全城去求學,也實在辛苦。

    「阿秀,早啊。」

    車廂里響起打招呼的聲音,沈阿秀只是閉着眼哼哼兩聲,便抱膀歪倒在車廂一角繼續補覺。

    當大車駛出家門時,恰逢大將軍也行出府門,走赴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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