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桓伊便感覺到氣氛較之此前要凝重得多。
整支隊伍八百餘眾,除了五百人的輜重營以外,還有一支完整建制的三百人戰卒隊伍。隊伍中六十多架大車並牛馬,離營之際,雞澤營還派出了一支百數人的輕騎隊伍,一直護送他們沿雞澤分渠抵達滏水。
滏水南北走向,是漳水的一條支流,也如河北其他小水道一般河道大半淤積乾涸,只有有限的區域可供渡涉。
一行近千人眾並物貨離開雞澤營後並未徑直向東,而是沿着雞澤渠向北行三十多里,到達一處簡易渡口。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趁着輜重營役力們將物貨轉運上舟筏之際,那百數騎兵先行擇淺水處泅渡過河查探。
桓伊身在隊伍中,也並不多作探問,只是心情也難免有些緊張。他雖然也聽說右翼戰場局勢緊張,但自覺以王師大局上的優勢應該問題不大,卻沒想到就連這種小規模的物資運輸都需要如此謹慎。
如是忙碌一番,確定對岸沒有危險後,天色也漸亮起來,隊伍主體才開始渡河。等到眾人完全抵達對岸後,已經到了上午時分。
「滏水東岸賊眾狡黠靈活,小心無過,還請桓校書體諒。」
渡河之後,隊伍轉入一處面積不小的林地中,那戰卒營主才行至桓伊面前對他說道。
桓伊自然沒有什麼不滿,只是之後那營主又命人送上一副頗為沉重的甲具、讓人幫助桓伊披掛起來,他便有些忍不住發問道:「此境賊勢竟還如此猖獗?」
王師雖然裝備精良,但若覆及多達數十萬的主力作戰部隊,也難做到整齊如一。一般後勤輜重隊伍,沒有太高的戰鬥任務,按照慣例是不會配備主力裝備的。畢竟行台再怎麼底蘊深厚,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役力都武裝起來。
桓伊這數月來一直跟隨前線主力行動,見識自然也積累起來,看出身上這幅甲具乃是主力部隊的兵長配置,絕非尋常器物。眼下卻分配給他,無疑是說明戰鬥隨時都會發生,讓他關鍵時刻得以保命。
營主並不知桓伊的具體身份,只是受命要保證其人安全,聞言後只是微笑一聲:「還是有備無患。」
營主不願多說,桓伊自然也不便隨意打聽,只是聽從安排。
那百數騎雞澤營騎士們在護送隊伍抵達此處後,留下三十餘匹戰馬,之後便沿原路返回。至於這一支輜重隊伍,也並沒有即刻上路,之後一整天的時間只是沿着林中小徑前行十數里,抵達林野邊緣後便就地休整。
晝夜奔波,桓伊精神也有一些不濟,便直接合衣睡去。經過了將近三個時辰的休整,等到天色黑了下來,隊伍才又繼續上路。三十餘名斥候沖入夜幕之中,散開於前路之上,夜風中傳來馬蹄輕微響聲,平添一份肅殺。
道路不算平坦,多數時候都是荒郊野地中顛簸前行,也幸在這一路輜重物資並非沉重的糧谷或軍械,應該是綀麻之類的禦寒物資,看着體積不小,其實並不沉重,因是行進速度倒也不慢。
不過因為沒有成形的道路,郊野中多有溝渠,加上行伍中乏甚指明的火把等物,不時便有大車陷入溝渠,就連桓伊都不得不幫忙搬抬,不乏手忙腳亂的狼狽。
將近天明之際,突然前方夜幕中有火光升騰而起,一道筆直的狼煙拔地而起,在火光的照耀下只能看到一截與火焰相連的粗大煙柱。
「糟糕,是下丘戍!這些殺不盡的羯賊,實在可恨!」
隊伍中有兵長發出低罵聲,旋即便喝令隊伍中幾支引路的火把熄滅,整支隊伍摸黑折轉方向進入一段乾涸的河床中藏匿起來。車駕剛剛聚攏在一起,役卒們便在甲士們的驅趕下將周遭的蘆葦藤蔓劈砍一空,在周遭形成一片空白地帶。
又有近百役卒在河床濕潤處向下挖掘,挖到泥漿之後便將眾多草墊丟入其中浸泡,之後撈起披在隊伍中的牛馬等畜力身上。黑暗中,又不知何人塞給桓伊一個盛滿水的水囊,快速向他講述之後該要如何使用。
下丘戍據此三十多里外,也是這支隊伍前方目的地。此刻遭受襲擊,隊伍自然不能再向前。因為不知敵軍數量多少,周邊郊野還有沒有分佈的斥候兵眾,一旦被敵軍發現他們這一路人馬,自然難免一場惡戰。
但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