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野說完，視線又朝着重症室的方向看過去，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錚錚的病，真的沒辦法治嗎？」
簡墨臉上的笑容僵了下，隨後垂下眸子，靜默片刻後才搖搖頭，平緩答道，「目前的醫療水平也只能延緩生命。」
鹿小野迫不及待追問，「能延緩多久？」
「八歲，」簡墨平靜地回復道，「醫生說，這是他的身體極限。」
雖然已經是預料中的答案，可親口聽簡墨說出來，鹿小野的心還是抽痛了下。
她沉默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簡小姐，其實剛才你在走廊里跟醫生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如果錚錚需要手術費……」
「手術費的事情我會自己想辦法。」
簡墨聽完鹿小野前半句就知道她想說什麼，所以想都沒想便打斷了她的話。
鹿小姐，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欠阿梟已經夠多了，多到這輩子都還不起……所以我不想再欠他，也不想再欠你。」
溫柔的聲音，卻透着不容質疑的堅持。
鹿小野還想再勸，簡墨已經站起身來，看了眼腕錶，率先開口道。
「看來錚錚一時半會沒法醒來，我得去上班了。鹿小姐，你應該也要上課了吧？」
鹿小野現在根本沒空想上課的事情，也實在很難理解簡墨為什麼能如此鎮定，畢竟錚錚還在重症室里昏迷着，
情急之下，她忍不住走上前拉住簡墨的袖子，脫口而出，「簡小姐，就算你再不想跟盛家沾惹上關係，但孩子終歸是無辜的。現在錚錚情況這麼危急……」
「他就沒有哪一天情況不危急。」
簡墨打斷了鹿小野的話，臉上努力裝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然而微微顫抖的聲線，還是泄露了她心底的隱忍和硬撐。
「鹿小姐，有愛心是好事，但你沒有想過，把過多的愛投注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其實也是一種殘忍？如果可以，我倒寧願我沒有生過這個孩子！」
鹿小野看着簡墨突然凌厲的氣勢，顫抖的聲音，泛紅的眼圈，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而簡墨則趁鹿小野尚未回神之際，掰開她的手，快速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徹底合上前一秒，鹿小野從門縫裏看到簡墨的身子靠着電梯壁緩緩蹲下，像是渾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被人抽乾。
…
…
鹿小野站在電梯外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回過神，打車回了學校上課。
因為心裏惦記着錚錚的事情，她上課時也老是走神，偏巧這節課是班主任的表演課。
班主任是個恰逢更年期的中年婦女，平常就看不大慣鹿小野這種不服管教的學生，這會兒自然不會放過教訓她的機會。
「鹿小野！」
聽到班主任的聲音，鹿小野猛然回神，帶着點茫然的神色站起來。
「剛才我教了幾種情緒的表達方法，你上來抓鬮，抓到什麼就表演什麼。」
鹿小野老老實實走到講台上，從她手裏幾個紙團中隨手抓了一個，攤開一看，紙團正中央只寫了兩個字——
絕望。
鹿小野的心臟抽了下，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下午醫院，簡墨在電梯裏捂着臉靠着電梯壁緩緩蹲下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