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門後陳遠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陳遠知道,這將是他見到許不負的最後一面。
出門之前,陳遠就已經察覺到許不負靈魂強度正在急速的衰弱。
從此以後,世間又將少了一位大乘,應天宗失去了全心為它付出的宗主,雲心瑤失去了一直愛護着她卻不知如何表達的父親,而陳遠,也將失去一位可敬的長輩。
或許許不負對於他的女兒、對於他的朋友們來說,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夠好,但他對陳遠而言,卻絕對是一位無可指責的前輩。
不提許不負曾為了救自己拋卻臉面向敵宗求藥,單僅僅是平日裏他對自己隱隱的關心和愛護,陳遠就無以為報。
再也不能在宗里肆意的撒野了、即便對方是身份比自己高得多的大長老,因為陳遠知道,再沒有誰會為自己撐腰了。
再也不能不管不顧後果,只為表現自己、所以就草率的提出各種改革了,因為陳遠知道,再也沒有人會為自己收拾爛攤子了。
而隨着感情最深、對自己滿懷期望的許不負和明河道人一死一隱,儘管陳遠已足夠自立,此時也不由得有種靠山傾塌之感。
陳遠心中就像是一片荒地長滿了野草,茫然無措而又心生彷徨。
許不負臨死前將應天宗、將雲心瑤託付給了自己,他是如此的信任自己,而自己真的可以於此大廈將傾之時挽天頹嗎?
陳遠自己真的不知道。
又過了約摸半柱香的時間,裏屋傳來一聲聲無法壓抑的低泣聲。
陳遠嘆了口氣向屋內走去,此時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雲師妹身邊給她安慰吧……
天色陰沉,稀疏的小雨纏綿不絕,仿佛是這片天空也在跟連天峰的主人告別。
雲心瑤沒有撐傘,就那樣靜靜地立在雨中,哀傷的看着陳遠蓋上最後一抔浮土。
後山墓園,這塊埋葬了應天宗歷代前輩的土地上,今天又迎來了一位新的長眠住客。
下葬送別許不負時,只有陳遠和雲心瑤兩人在場,有些簡陋很是與許不負的宗主身份不配。
然而這卻是雲師妹提出來的,她說低調下葬是許不負的遺願。
應天宗如今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若這個時候再傳出宗主隕落的消息,那人心就真的要亂了。
這也是許不負說的,他所能為應天宗做出的最後一點貢獻了。
陳遠讓雲師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環抱着她,將滿世界的風雨阻擋在外。
雲師妹的淚水浸潤在陳遠的肩頭,是這雨天裏唯一的溫度。
她哽咽着說,她和父親關係並不好,甚至不願意隨父親的姓氏。
她說父親心中只有應天宗,一直冷落了娘親冷落了她,甚至覺得父親對任何一名普通應天弟子的都比自己親厚。
她跟陳遠講她的母親就是上任宗主的女兒,她一直懷疑父親娶她娘親只是為了更容易登上宗主之位,所以覺得娘親的鬱鬱寡歡跟父親脫不開關係。
甚至在她心中,一直認定許不負就是害死她娘親的兇手。
所以她自己改了名字隨着娘親姓雲而不是姓許,她心裏從來沒有真正將他看做是自己的父親。
直到今天……
不管是愛是恨,雲心瑤都知道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親人了,從此這世間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了。
陳遠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只需要陪着她安靜聽她傾訴就好。
上一輩的愛恨糾纏、恩怨情仇,隨着那一抷黃土的蓋上,再也沒有了計較的意義。
所以陳遠只是將雲師妹抱得更緊,用自己的身體將那淒風苦雨擋在身後,想給她帶去一絲溫暖。
然而在更大的世界裏、更廣闊的天地間,卻沒有人來為陳遠遮風擋雨了。
應天宗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連天峰上多了一些生氣,應天弟子往回奔波,為着善後事宜忙碌出力。
屍首被收斂掩埋,陣法被修復加固,時間過去幾天,山門處已找不到多少那日大戰後留下的痕跡。
失去師長同門的傷痛漸漸從應天弟子的臉上褪去,卻還要在他們心裏
第五百二十一章 紛亂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