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忙年,家裏七大姑八大姨等長輩都要走到,還要親自走到,要不,人家說你當官了,也有名氣了,就是不懂禮數。
長輩們可不管你是前鋒營的前鋒校,還是什麼蒙養齋行走、毓慶宮伴讀,黃馬褂他不敢吐唾沫,但你的腦袋上沒有黃帽子,他們就能用煙袋鍋把你的腦袋敲出十幾個包來。
藥行這邊,岳老爺子及藥行會館的大掌柜們都得走到,御藥房的大人們也得提前打點,這是為日後鋪路,舍點銀子就舍點銀子。
幾個總裁、幾位教習,肅文也都想趁年節走走,一來這是學生的束修,表達感激之情,二來禮多人不怪,誰都有個不長眼睛或有口無心的時候,說話衝撞了做事莽撞了,到時也能諒個情。
但對秦澗泉,他是打心眼裏尊敬,待走進門去,他才發現這位名震京師的咸安宮總裁、大金朝開國以來的第十位狀元,家裏並不寬敞,普通的四合院而已,肅文把帶來的東西交給僕人陳昇,隔壁已是聽到圖爾宸的聲音。
「二哥,你怎麼才來啊,適過還跟老師說,從外面叫一桌席面,我們陪老師好好敘話呢。」圖爾宸滿面春風,待走進去,雅爾哈善、墨裕等人都站了起來。
秦澗泉微微一笑,「坐。」僕人陳昇馬上捧上茶來。
秦澗泉的書房也很是寒素,但牆上一幅字卻讓人過目難忘,「正直以奮鏜廉之氣」,筆劃蝤勁,很顯功力。
「老師清苦,趕明兒,我就送幾個婢女過來,」雅爾哈善笑道,「也好侍候老師漿洗更衣。」
秦澗泉卻一擺手,「不必,我一人一仆,十幾年來早已習慣。」他三角眼,美須髯,略看人一眼也罷,但長時注視,人人悚然而驚。
雅爾哈善與圖爾宸對視一眼,笑道,「老師的清名操守早已傳遍京師,坊間已有傳聞,老師即將升任毓慶宮師傅,為皇子授課呢。」
「以老師的學問人品,早應進毓慶宮,想那顧八代、湯斌、孫世霖,個個都是飽學宿儒,老師與他們相比,也是不差的。」墨裕笑道。
「不能相提並論,」秦澗泉慌忙一擺手,「差之太遠。」
肅文卻聽訥采提到過,這秦澗泉,湖南人氏,自幼聰明好學,十歲便能寫詩作文,書法直逼歐柳,十五歲時所得潤筆就能養活家人,但科場並不順利,將近三十歲才大魁天下,成為大金開國以來的第十位狀元。
圖爾宸等人的父輩都是當朝大臣,想必這話是真的,當朝,皇子雖不直接繼承大統,但皇子的師傅分量很重,湯斌等人也都位極人臣。
肅文也湊趣道,「老師的學問自是沒說的,要不也不能親任咸安宮總裁一職,您的題詩,漁火只疑星倒出,鐘聲欲共水爭流,膾炙人口,已是傳為詩壇佳話。」
圖爾宸等人紛紛響應,雅爾哈善看肅文一眼,卻暗道,此人文武雙全,不料馬屁功夫也拍得爐火純青,讚揚人從不空口讚揚,卻都是言之有物,有根據,有證據,讓人感覺渾身舒服,全身熨帖。
「老師的書畫也是一絕呢,老師的竹子,生機盎然,名重一時。」雅爾哈善馬上有樣學樣,現場賣起乖來。
秦澗泉笑着捋捋鬍鬚,「竹子直而有節,翠而心虛,可以以物砥人,肅文,聽說你可題過一首詩?」
肅文馬上想到第一次進端王府所作之詩,老臉一紅,「題過一首。」
「嗯,我以前聽說過,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確是好詩!」秦澗泉讚賞道。
雅爾哈善看看圖爾宸,原以為搔到秦澗泉的癢處,卻不料秦澗泉轉眼間表揚起肅文來。
「學生也認為,竹之氣在清,竹之骨在直,竹之懷在虛,竹之魂在節,寫此詩也是激勵自己,作竹子似的人物。」肅文心裏暗道,怎麼現在撒謊都不需打腹稿,張口就來啊。
那秦澗泉卻是高興地站起來,好似找到知音一般,他快步走到書桌後面,展開宣紙,一幅《石竹圖》已是早已畫就,他想想提起筆來,「竹之氣在清,竹之骨在直,竹之懷在虛,竹之魂在節。宣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敬請肅文雅正。」
「老師?!」肅文有些感動,急忙接過秦澗泉手裏的宣紙。
「嗯,你是咸安宮的總學長,這也算我對你的勉勵
第3章 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