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回到王府,獨自在承運殿坐了一陣,才着人將賀蘭諄傳了過來。
「近日我就不上衙了,你去衙門裏交代聲,讓他們把摺子都送到王府來。」
賀蘭諄稱是。問道:「可是朝上出了什麼事?」
燕王一口茶在舌底含了半晌,末了才玩味地望着他:「韓頓想把韓凝許給我。」
賀蘭諄怔在原地……
沈羲這一整日便就在學舍忙碌。
因為是元宵,她又着吳騰去把柳夢蘭接到學舍來,讓他一道來過節。
小皇帝題字的匾額早就做好送過來了,幾個字寫的雖然談不上蒼勁,卻也自有一股端方的味道。
小皇帝眉眼不似鄭太后,應該是遺傳了李錠。
但凡一想到大周皇室,沈羲心裏就有點複雜。
那麼多的同族同胞,到底是死在李室手下。
她縱然擔不起復國之責,可處在赫連人的立場,她又如何能甘心對着沾滿了赫連人血的鄭太后母子俯首稱臣?
縱然屠殺令與才登基三年的小皇帝無關,可執政的鄭太后卻並不無辜。
論起仇恨,鄭太后該死,李氏一族都該死,可是真論起來,到時候又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又將有無數的無辜卷進去。
史上朝代更迭的事不新鮮,誅殺前朝後裔也不新鮮,但她甚少聽說過屠殺整個種族血統這樣的殘忍。
她始終不知朝廷為何會有這道屠殺令?李錠反朝則已,殺皇室及遺臣則已,為什麼要誅連所有赫連人?並且還針對有着純正血統的赫連貴族?
蕭淮臨行前留下了蘇言,因為據說成親王府的消息這兩日就能到手。
晌午在學舍簡單吃過午飯,果然蘇言就來了。
「這是所有能夠搜到的消息,請姑娘過目。」
沈羲一看竟有厚厚一大疊,粗略翻了兩頁,心情略激動。
她讓戚九先收起來,然後與蘇言道:「你去尋尋世子,他沒有你在身邊不成的。」
又道:「好生照顧着。他這兩日有些牙疼,你讓他別熬夜。我讓他帶的清火茶,你泡給他喝。」
蘇言俱都答應着,笑着走了。
目送他駕馬上了街頭,正要回院裏去,身後忽然又傳來馬蹄聲,回頭一看竟是賀蘭諄端坐在馬上,饒有興味地揚唇望着門楣下掛着的匾額。
「這名字好嗎?」沈羲提裙走過去,站在他馬下同望着那上頭。
賀蘭諄垂頭看她,說道:「我還以為你最多開個小吃鋪子,倒沒想過你正兒八經地開起了學舍。」
沈羲看着他翻身下馬,說道:「為什麼要小瞧我?我可是在校場上得過魁首的。」
賀蘭諄笑而不答,拎着馬鞭往院裏去。
他今日穿着身月白的錦袍,外罩着黑色鑲狐毛的大氅,足下是繡着暗紋的雲履,再配上腰間一塊滴翠的玉佩,越發顯得富貴雍容。
沿途灑掃的婆子都不自覺地退開了幾步躬身站着。
廡廊下正指揮小廝們擺花盆的沈歆沈嫣看見了,也立時收斂聲色,忽然變成了衿持的淑女。
「三妹妹着人去拿把茶爐進來煮茶吧,還有,賀蘭先生喜歡菊花茶。」
沈羲招呼她們都來見過,然後便引着賀蘭諄往正廳走,一面交代沈嫣。
又與賀蘭諄道:「先生去哪兒?怎麼會路過這裏?」
「去衙門傳了幾句話,特意繞過來的。」賀蘭諄進了抱廈坐下,環顧了一圈四下說道。
這倒令沈羲有些意外,她在條案對面的錦墊上盤腿坐下來:「莫非尋我有事?」
恰巧沈嫣領人進來放爐子放水,等她們走後,賀蘭諄才說道:「韓頓請了戶部尚書史棣,要給韓凝與王爺說媒。」
沈羲驀地頓住,到底還是來了……
居然還是在乾清宮說的?
「王爺怎麼說?」她最關心這個。
「他說這幾日不去衙門。」
賀蘭諄駕輕就熟地拎了水壺擱在小炭爐上,然後拿竹夾自陶罐里夾起一撮菊花放到清水裏濯了濯。
進了水的花瓣並沒有那麼快舒展開,一朵朵似纏結的麻。
燕王只說是不去衙門,並沒有明言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