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兒胡同大槐樹下,沈羲袖着兩手靠在車壁上,看撩開的車窗外遠處的魚肚白。
「快一個時辰了。」戚九忍不住道。
沈羲沒吭聲,臉上也沒有什麼焦急的神色。
「姑娘覺得溫嬋會就範嗎?」戚九又問道。
「不會。」沈羲不假思索說出來。「她明知道前腳說出來我後腳就會殺了她,她怎麼可能會說?」
戚九臉上就有了訝色。
沈羲直起脖子,望着她揚唇:「不明白我為什麼知道溫嬋不會就範,還讓韓述華回去對不對?」
戚九咳嗽着沒吭聲。她這樣的心思,世上幾個人能看得明白?
「溫嬋當然不會把這真相說出來。
「這是她目前能保命的唯一籌碼。
「她這麼自私的人,竊了張家的榮耀財產然後才逐漸爬到如今的位置,當她知道還有生機,又怎麼可能會告訴韓述華,讓她以此保命?
「相反,韓述華知道她今夜所有的事情,留着對她來說反是個禍患。」
戚九微驚:「這麼說姑娘是故意讓韓述華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她?」
沈羲重又扭頭看着朦朧的街頭,說道:「韓述華今夜看到溫嬋事後始終未曾來施救,加上親眼見到賀蘭諄到場,她已經絕望。
「她對溫嬋有了隔閡。當她把我交代的問話傳達給溫嬋,又被溫嬋斷然拒絕之後,她毫無疑問會爆發。
「她會逼迫溫嬋吐露真相,而溫嬋則定然不會開口。
「她越是不開口,韓述華會越恨。而我給韓述華的又只有半個時辰,在這種情況下,她們之間的衝突已然難免。
「我們知道今夜的許多幫凶都是韓述華親自出面找來的,溫嬋如果想僥倖脫罪,唯一的辦法只能栽贓給韓述華。
「韓述華當然不會乖乖就範。因為她本身就是被溫嬋給坑了。這種情況下,很顯然一個死人會要老實很多。」
戚九屏息着沒說話,隔了許久才漫出縷聲音來:「所以姑娘讓韓述華回去,是為了讓她死在溫嬋手裏?」
沈羲倚着車窗,並沒有說話。
她是想殺了她們。
倘若她不是還算有點膽識,絕對已經死在這母女手裏。她怎麼能饒得了她們?
而她居然還挑唆了宋姣去奔蕭淮,無疑又更進一步觸怒了她!
蕭淮在這場爭鬥里是無辜的。
且他去滄州是為給他的亡母上墳。
如此莊重的事情,她們居然也敢去打他的主意?
且不說她們陰謀得逞,回頭她要如何面對與他的未來,只說她們因為報復她,而讓宋姣帶着藥去玷污他一片孝心,她又如何忍心?
韓述華逃不過一死,那她就索性讓溫嬋再背上一手血債!
然而,打算歸打算,她終究還是對溫嬋的良知抱着最後一絲期待。
戚九微微沉了口氣,說道:「萬一溫嬋給咱們個假真相呢?」
沈羲笑起來。「她不能確切我究竟知道了多少,這個假真相要怎麼給?
「韓述華送過來我若戳破,她還是得死。所以她不會白費這些工夫。她溫嬋要保命,只能卸磨殺驢,栽贓給她。求韓頓都已經沒有用。」
戚九沒再說什麼。
她也不是什麼善茬兒,溫嬋母女落在她手裏,早死上一百遍了!
但是想到當女兒的竟被自己的母親殺死,多少有點悲哀。
並沒有人逼着溫嬋對韓述華下手,孽都是她造下的,卻臨了還要推到韓述華頭上。
倘若她能自己扛下來,韓述華也落不到這樣的下場。
「其實我也不開心。」沈羲頭靠在車壁上,幽幽道。
離上輩子也不過半年多,張盈的世界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最開心的事情——不,她幾乎沒有哪一天不開心,即便是有不開心的事,也會很快就抹去。
讓人愉悅的事情太多了。
跟肖氏低調地去捧戲社裏的小花旦,在她被名角兒欺壓的時候,再亮出張夫人張小姐的招牌強勢給她撐一撐腰。
呆在張解的書房裏,他看公文的時候她看書。
偶爾抬起頭,屋裏不多的騰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