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擔憂的事兒自然很多,只是這些年她不管家務事,那麼家裏頭的出息,銀子的使用,這些自然無需再提,只是這後備有無出息,還是最要緊的,「咱們家富貴了這麼些時候,也見了許多的興衰無常,算起來,百來年的時候能有這樣出息的,實在是不多,」賈母語氣雖然淡淡的,但話語裏總是少不了驕傲的意思,「能夠把家業繼承下來,那就是足夠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要出將入相的,那樣未免太辛苦了,且說實話,咱們也沒有那樣的人才。」
王夫人聽到賈母說起這些事兒來,連忙起身垂手恭敬聽着,「大老爺那房,就一個璉兒,出息不大,榮國府的榮光,眼下看來瞧來瞧去,只有寶玉才能夠支撐着這個家。」
王夫人一來很是激動,未曾想賈母居然如此看重寶玉,二來也很是忐忑不安,「寶玉瞧着外相還好,可內里到底還是虛了些,老太太說的極是,我何嘗不想他上進,只是到底是太小了些。」
「是小了些,身子也不好,我是最心疼他的,那裏還不知道?素日裏頭也不許他老子嚇唬他,我教導了兩個兒子出來,難道還不知道教導嗎?只是實在知道寶玉怕嚇唬,故此還偏袒着,只是這人雖然小,到底也不能不歷練着,如今有他薛家表哥現成的人在這裏頭,讓寶玉跟着他學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也不指望他能入咸安宮讀書,先在外頭把性子收一收,日後必然就能上進些。」賈母轉了轉手裏頭的金絲楠木佛珠串,淡然說道,「不能急,卻也不能不動手預備着,我把晴雯給了薛家哥兒,也是想着拉近一些關係才好,單純靠着親戚的情分,有時候沒多少作用,還要給些甜頭才好。」
王夫人原本想着寶玉央求過自己幾次,讓晴雯去他房裏頭做針線活,但又擔心寶玉耽于晴雯那俏麗的容顏而做出一些不恰當的事兒來,如今這樣給了薛蟠倒也好,絕了寶玉的心思,只是又怕寶玉痴纏胡鬧,「老太太看中寶玉的表哥,是他的福氣,且不說別的,若是老太太出面,和聖后說上那麼幾句話兒,也夠報答蟠兒了。」
看來賈母和聖后還有交情?賈母搖搖頭,「只怕不用我操心了,薛家哥兒厲害的很,宮裏頭都能如魚得水的,聖后那裏……誰知道呢?如今咱們家還算不差,日後如何還不知道,凡事多留些情面,給親戚之間也和氣一些,不要鬧生分了,多一條路子總好走一些。」
兩個人閒話了一番,賈母又問王夫人:「大姑娘那裏可有什麼消息?」
「都是些尋常的話,送了節禮進去,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賈母微微一嘆,「也不知道昔日這樣送她進宮,是福還是禍?如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常在,如今家裏頭安穩,也無需她去邀聖寵來穩固家裏頭的地位,但她自己個的福氣如今只能是看在這些位份上了,後宮的女子,不就是看着這些位份麼。」
賈母的神色有些黯然,王夫人心裏頭悲傷,卻也不得不勸解,「昔日這也是沒法子的,誰叫東府的太爺和大老爺行錯了事兒,若不是把大姑娘送進宮裏頭去,只怕這彌天大禍就要來了,還是老太太舍了老臉辦成了這事兒,誰都不敢說什麼壞話,都說是處置的英明。」
「咱們這四大家裏頭,薛家以前在金陵,寶玉他姨丈,乖覺的很,素來不問朝中的事兒,倒也罷了,其餘的各家,偏偏是咱們家選錯了地方,找錯了人,故此有這樣的大禍,」賈母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老爺又預備着去結交外頭的人呢了?」
王夫人不敢不答,賈母冷哼一聲,「又去胡亂找人了,年紀一大把,官兒不好生當,若是就在家裏頭和小老婆喝酒也就罷了,還這樣又預備着亂來!」
賈母可以說賈赦的不是,這弟媳婦的王夫人就不適宜說了,於是只是聽着,「別得罪了人才好,咱們家好不容易穩了下來,其餘的只怕不必能多說,如今且看下面的子孫輩了,薛家哥兒頗有出息,」賈母說道,「幾樣差事辦的妥當,素來行事也穩妥,這少年人很是不易,將來的福氣,只怕要在玉兒他們之上。」
賈母吩咐王夫人,「你叫鳳哥兒多留神,梨香院的事兒就當做我的事兒去辦,其餘的倒不必阿諛奉承着,到底是親戚,咱們家的門第也高一些,不宜丟了面子被人笑話就不好了。」
王夫人應了下來,她自然也高興自家娘家的親眷被這四大家裏頭地位最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