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一行人在客棧安頓下來, 把所有的客房都佔滿了, 就連大通鋪和柴房都住了步卒和馬夫。
車子都停在院子裏,蓋上油布, 雨水沙沙的灑下, 好像春蠶在吃着桑葉,沉悶又纏綿。
琳琅呆呆站在檐下,看着雨水匯集成線,斷斷續續的從瓦縫間淌下來,腦中一片空白。
&小姐。」璃兒擔心的說道:「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小姐先用吧。」
用膳……琳琅的心抽了一下。
這些日子她費盡心思讓準備了一些補血補氣的藥膳,他卻總是越吃越少, 有一回琳琅一個沒注意, 回頭發現他竟然在吃裝飾菜盤的伴菜, 差點沒瘋掉, 往後只能頓頓盯着他吃。
後來發現他口味喜歡清淡的, 就讓人把排骨熬成湯,再下細面。又用蘑菇燉了雞, 或者燉了牛肉湯,把湯里的料全撈出來,過濾幾遍,把湯汁都澄清了, 才用來下面或者熬粥。只是他一直吃得很少。
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又跟天元的人有了接觸, 到底是什麼時候,又開始吃那種要命的藥?
朱九,朱九說那藥不是他給的。
燕八,還躺着。
這該死的天元,手竟然伸的這麼長!
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足夠的力量……必定要解決這個大毒瘤。至於現在,她不能再鬆懈讓步了,就算她苦苦克制,不動搖他的信仰,就算她現在不跟他的信念相爭,可他自己就不會鑽牛角尖嗎?
他心結難解,她待他越好,他越痛苦,這不是逼他去死嗎?
她深深吸氣,臉上露出一個可稱猙獰的笑來,「替我請葉大夫來。」
璃兒嚇得後退半步,公主的表情太嚇人了!
琳琅緊緊握拳,你死腦筋實心眼非要我挖心撓肺的,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韓子康倚在床頭,眸光沉沉的看着進來的人。
公主的臉色鐵青,面上是苦苦忍耐卻掩不住的怒色。
&子康,你好大的膽子,我說過,你的性命是我的,不能隨便揮霍,不能另許他人,你當我放屁嗎!」
他垂眸不語,翻身下床,沉默的在地上跪了下來,筆挺標準的姿勢刺痛了她的眼。
她深呼吸,壓下翻湧到眼中的熱意。
&一把劍扔在他面前,「既然你要自殺尋死,就用這把劍吧,這樣快些!」
&下……遵命。」他垂下眼瞼,艱難的吐出這四個字,俯身要撿起地上的劍。
琳琅一步上前,一腳把劍給踢飛了。
&之前不是說過……你騙我的!」她憤怒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他遲疑了很久,艱難的說道:「屬下沒有……做過……對不起……公主……的…>
&說沒有做過,我就信了嗎?」琳琅抓狂的在斗室里走來走去,揮舞雙臂,「我再也不相信你,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她轉身從身後的葉歡手裏搶過來藥碗,遞到他鼻子底下:「你把它喝了!喝了我就相信你了。」
深褐色的藥液倒映着他的影子,影影倬倬的,她的手抖出了一的漣漪。
他沉默着雙手接過那碗藥,不燙也不涼,溫度剛好。
只有死人,才會得到徹底的信任。
他看到藥中自己的影子,眸光無比平靜。
他慢慢的仰頭喝了下去,一點都不剩,涓滴無存。
他把空碗面朝上擱在地上,俯身拜下,額頭輕觸碗前的地面。
&公主…>
在這最後的時光,他忽然有點衝動,想說些什麼,比如是,屬下從此不能再守護公主,希望公主平安順遂,一生如意之類的……但他的喉嚨乾澀,嘴巴很苦,什麼都說不出來,也就,這樣了罷……
溫熱的藥液在他胸腹處熱熱的發散開來,他跪伏在地上,安靜的等待着那一刻。
忽然他聽到椅子輕響,公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她怎麼還不走,是要確認自己咽氣麼?中毒之人七竅流血,那有什麼好看的……他忽然有點懷念自己早不知扔到哪裏去的蒙面巾。
&大夫,你跟他說。」
咦!
&攙他到床上去,
36.活不過廿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