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蓮塘沒有說話,梳頭的婢女先嘻嘻笑了。
「青子少爺喝醉了呢,怎麼會出門。」她道,扶着薛青的頭,「青子少爺別動。」
薛青轉過頭再次面對鏡子。
張蓮塘道:「昨晚王相爺府上有人上吊自盡了。」
薛青啊的一聲轉頭,被婢女揪住頭髮嘶嘶兩聲,她擺擺手,兩個婢女忙退了出去,薛青自己將頭髮簡單的綁好,道:「怎麼回事?誰?」又看了眼外邊,神情肅重壓低聲音,「跟咱們的人有關係嗎?」
張蓮塘道:「看起來,沒有。」
看起來?薛青坐着將凳子一拉挪到他面前,認真的看着他,等候。
晨光撲在少年的臉上,小小的臉,下巴尖尖,眉毛有些粗亂眼腫而細長,孱白泛青,唇白乾澀....
張蓮塘將婢女捧上的茶順手遞過來了,薛青也沒有客氣接過一飲而盡,抿抿嘴唇再次看着他。
「死的人是個內官,上吊的白絹上寫的是秦潭公弒君。」張蓮塘道,將當時的情況簡單說了。
薛青坐直身子,道:「弒君啊,所以世人私下議論當年先帝先後帝姬遇難的猜測是要擺在明面上來說了。」在膝頭上撫了撫,「我想起了黃衣。」
當初他們提及先帝先後帝姬事也就是在那時候。
張蓮塘道:「我也想到了黃衣,黃衣那時候指罪宋元,其實也是指先帝先後帝姬的事是人為,我不知道這個梁鳳跟黃衣他們有沒有關係,不過做的事看起來是有關係的。」
薛青嗯了聲點頭。
「還有,梁鳳以死指罪秦潭公。」張蓮塘道,看薛青,「青霞先生和你也都明暗指罪秦潭公,所以我不能確定是不是跟咱們的人沒有關係。」
多聰明的人啊,薛青的眼裏浮現笑意,道:「是,就算跟我們沒有關係,做的事也算是有關,大家這段要小心謹慎。」
張蓮塘點頭,將摺扇在手裏一拍,道:「不管他們是誰的人,只要最後能問罪秦潭公,給青霞先生報仇,就與我們的目的相同。」又感嘆,「這朝堂爭鬥,還真是不見血的廝殺。」
薛青嗯了聲:「你死我活。」
二人默然,室內沉默一刻。
「你吃早飯嗎?」
二人同時開口,話出口對視,又都笑了,一個才醒來沒有吃飯,一個一大早登門自然也沒有吃飯。
薛青對外揚聲讓擺飯,有婢女嬌聲應聲是,立刻捧着飯菜進來,顯然早就準備好了,薛青與張蓮塘就在桌案前碰頭吃了,飯畢張蓮塘便告辭離開了,薛青站在門邊相送,看着那年輕人的背影在巷子裏走遠,輕嘆一口氣。
昨晚那一面,他果然懷疑了,但他沒有再問,但這不問並不是不疑了,而是,不問了而已。
張蓮塘在巷子口輕輕跺了跺腳,避讓開身後挑着擔子急行的小販,回頭看了眼,門前已經沒有那少年的身影,輕嘆一口氣。
他,第一次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反問。
反問,不是反駁啊,而不想不願回答,或者不能回答,張蓮塘握緊了手裏的摺扇,怎麼可能呢?又為什麼呢?晨光灑落街頭,照在年輕人的身上。
巷子裏一個身影避開晨光閃進薛青的家門。
薛青站在廊下跟兩個婢女澆花,看到走進來的少年,道:「我還以為只有蓮塘哥一個人擔心我醉酒呢。」
就不能說句正經話,柳春陽神情微惱。
薛青對婢女們道:「去叫歐陽先生起床,一天到晚的吃吃睡睡。」
婢女們嬉笑着應聲是退開了,薛青對柳春陽招手,晨光下眼睛笑彎彎:「蓮塘哥剛走。」
柳春陽走過去,道:「我知道。」
薛青道:「原來你也那麼早來了?還特意避開他?」
話特別多啊....柳春陽道:「那昨晚的事,你知道了吧。」
薛青點頭道:「知道。」又一笑,「我親眼看到了。」話音落果然見面前的少年駭然抬頭杏眼瞪圓。
親眼!
也就是說!
薛青對他挑挑眉,壓低聲道:「是啊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樣。」
柳春陽吐口氣,就知道她不會莫名其妙喝醉酒,原來,不知道是怎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