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多年之前,在一個雨夜之中。
有人死去了,消失了。
這是一個再荒僻不過的山丘,連這裏的野草都是這樣的寥落,大沱的雨珠肆意而瘋狂的砸下,毫不留手的向着下方傾瀉,幾片枯草在這大雨之中粘上了密麻的大小水珠,卻也無法令已死的它們將蒼白祛除一絲。
寂冷的秋將一切都砸在雨中,真是令人反感卻又不能夠反抗的一切。連雷聲都是沒有一絲降下。
孤零零的墳包在這雨中立着,這是座新墓,只是那以筆墨提上的墓文已在大雨之中被沖洗成一團模糊的墨跡,看不出逝者的生平,甚至是名姓之詞。
當有人消失在這世間,將不會有任何的追悼,她死了,消失了。
這討厭的雨幾乎能夠壓倒一切,雨中,有着某人的身影默立,這少年還是同以往相同,這在雨中守墓的人還是那席暗青袍衣,只是在盡數於雨中濕下之時,還是令得他在某些事件所發生之時顯得那樣的羸弱,他兩鬢垂髮早已被寒雨所打濕,有無氣力的粘在面龐之上,病意蒼白的面龐掛着冰冷雨珠,有人舉首之間沉視着漫天直落下的雨線,暗色的深青之瞳如深藏暴怒的暗海。
「為什麼……」他漠然之瞳直視蒼穹!任由雨絲垂直的擊打在自己的面龐之上,帶起陣陣寒觸,他道,好似低喃。因為自己的至親至愛已然消逝,心中在此時正有着無數的毒疾刺心般痛,痛得好似要將自己殺死。
他瑩瑩之淚自狹長眼角生出,伴着雨,一併滑下。
因為有着人死了,消逝了,不會歸來,那個在多年以來助他驅散孤獨的人死了,而自己身為堂堂人修,卻只能夠在那一天抱着她冰冷的身軀,看着她在自己的指尖消散成塵沙,被這同樣惱人的一場大雨無聲息的剝散。
世間之靈妖,皆無人情,只懂曉吸食人靈壯大己身,又何能夠相信?略帶孤瑟的言聲在此時自身後泛起,有人在他身後執傘而來,他一席黑衣,繁雜銀紋在其周身之上繚繞,這張略帶冷寂的面孔透着見慣世事的毫無喜悲。
但是最為惹人注目的卻是那雙帶着幽狹之美的異瞳,一隻色如蒼炎般赤烈,而另一隻則如幽海般透着一種看不進的淡青之色,仿若雨夜中的一絲燈盞。
他是誰,他是司仲達,那個成就了司馬一族帝位的人,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這倒是不知道了。不知為何,他卻已是一副青年的模樣了。
「逝者無可復生,節哀,奉孝。」
他在他的身後喃言,卻將手中的油色紙傘收起,卻令其化為煙縷消散,他走至這個已在雨中靜立了數日的少年面前,他方不過十五歲的身子粘上了雨。
「我不相信,這世間竟會如此無情,為何我動不得它一絲?就只能夠任由我這砧板之魚被之所片片削剝嗎?」他自言喃語間,收回自己魄落魂失的面龐,十五載,自己十五載的苦修竟連一絲都是無法扭轉,這便是死亡。悄無聲息的奪走你身邊的一切,而你則只能夠在原地怔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我不甘心哪!」許久之餘,這單調的山陵之上傳來了一聲怒吼,他痛,因而怒!
「所謂天道輪迴,皆是命數使然,縱使你再然不甘,亦無法憾他一絲,覆他一毫!」他看着這張蒼白得令人擔心的面孔,「跟我回穎水,回穎水書院。」他拉住這個實際上比自己大上許多的人,想讓他回到自己二人的居所,那個在穎水河畔的居所。因為這個人的處境很令人擔心。
「可我不甘心!」他明明很是羸弱的,但是卻不知在哪裏來的力氣,在此時竟極為固執的掙開這隻手掌,這是他第一次不聽自己的這個好友的話,他固執的重複着自己的話,推開身邊的青年,獨自走入雨中,撫下這新墓的一片泥垢,「這世間之妖,為什麼皆要與我相對,我又有何過錯?」
他又想起那像是花一般消落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化為塵光,而自己則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她消失於自己的指隙,那種你負了一切的感覺是永遠也不會消退分毫,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陌離……」他試着去呼喊她的名字,亦是那樣的蕭瑟,這凍得青紫的的嘴唇試着抿動。
卻無一絲人音回答,只有瀟瀟的雨聲嘲諷着一切。
於是,有人在自嘲的笑着,淚卻已哭干,不見蹤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