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是夜,碧空繁星點點,山下燈火微微,天上地下光點相和,時空仿佛產生了些微錯亂,裴瑾恍惚片刻,定了定神,歉然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晏嵐微笑:「肯定是往日深愛的人。」
深愛?裴瑾差點笑得落下淚來:「不不。」否認了又改口,「或許吧。」
他對謝清吟是有感情的,怎麼說呢,或許是因為很難得吧,機緣巧合陪他那麼久的人,很少。
再見到謝清吟,她二十有四,這個年紀,現代女性剛剛大學畢業,正值妙齡,可謝清吟已經韶華不在,豆蔻年紀的小姑娘一個賽一個嬌艷。
名妓也有過氣的時候,否則魚玄機怎麼會笞殺綠翹?
不過好在謝清吟有盤算,此時名頭仍在,到金陵地界上問起秦淮河的花魁娘子,誰敢說不是謝娘?可再過些年,恐怕就要被取而代之了。
她決定從良。
可是這從良也有分別,真從良,假從良,苦從良,樂從良,趁好的從良,沒奈何的從良,了從良,不了的從良。
謝清吟知道該怎麼選。
她不動聲色地物色着客人,這或許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自己決定未來的命運。
鴇母那邊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她是聰明人,知道這棵搖錢樹差不多到了盡頭,能在還值錢的時候敲上一筆,總比她人老珠黃了好,因此也大方:「你我母女一場總歸是緣分,你想從良,我沒有阻攔的道理,只不過招牌不能砸,謝清吟身價低於五千兩,下面的姐妹們臉上也無光。」
&明白。」一曲紅綃不知數,她有出手大方的客人,自己也有積蓄,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鴇母很是高興,承諾道:「清吟,你放心,我定叫你風風光光出嫁。」
謝清吟想從良的消息就好像長了翅膀,裴瑾那是正在姑蘇,亦有聽聞,只不過他不好再見她,於是托人送了五百兩黃金過去。
謝清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有一位頗有才名的舉子十分愛重她,願意將她娶回家,還有一位年紀稍長,但正室大度和氣,同意一個青樓女子進門做妾,還有一位揚州富商,想將她置為外室,就在金陵,不必回老家受氣,能做半個正室夫人。
可她選了裴瑾,到了姑蘇。
裴瑾沉吟:「跟我,恐怕不會有太好的結局。」
&妓嫁了心上人,不就是傳奇話本里最好的結局?」這個聰慧的女子含蓄地流露心意。
裴瑾一時動容,留下了她。
一個是秀才魁首,一個是仕女班頭,當然也有過琴瑟和鳴、添香的時候。
真奇怪,那時娶妻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偏偏有才華的名妓備受追捧,謝清吟能成為名妓,自然聰慧非凡,吟詩作對,從來都難不倒她,難得的是眼界不同於一般女子,更為寬闊,又因為自小經歷,關心民間疾苦。
裴瑾將她的詩詞做成集子,視她與一般文人無二。
謝清吟從他那裏得到從未有過的尊重,她於裴瑾而言,不是名妓,不是玩物,而是一個獨立的人,至此,對他死心塌地。
那會兒,裴瑾對外稱是富商之子,但自小體弱多病,鮮少外出,靠祖產度日,可這能蒙蔽外人,又怎麼瞞得過枕邊人?
謝清吟漸漸發現,這個男人的樣貌,從她六七歲到二十六七歲,都沒有變化。
裴瑾告知了她自己的秘密,謝清吟震驚之餘發誓,絕不將此事告知第三人知曉,她也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把這個秘密帶進了棺材裏。
然而,謝清吟三十五歲之後,就再也不願意見他了,原因?呵,李夫人不見漢武帝。
裴瑾並不在意容貌的變化,紅粉骷髏,不過彈指,可謝清吟避而不見,只願與他隔着紗簾說話,最後一次裴瑾說服無果,輕輕嘆息:「那麼,如你所願。」
他不再堅持與她相見,但婉拒了她送來的妙齡少女。
後來,他改換身份,南下到廣東,大約二十多年後,收到了謝清吟病重的消息,他回到江南,秦淮河邊,西子湖畔,又有了新的名妓,謝清吟已被人遺忘。
他去見了她最後一面,她透過重重紗簾看着他,好像回到了幾十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奉茶的小丫頭,那時她心裏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