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魚麗翻翻白眼,「我就想學, 不行嗎?我就是不服氣,不行嗎?」
她爹娘還沒有死的時候, 家裏還算寬裕, 爹攢了點銀錢, 想叫弟弟跟着鎮上的秀才認幾個字, 也沒想過要科考, 只想着認了幾個字不做睜眼瞎罷了。
可鎮子路遠,弟弟貪睡不願早起,她便大着膽子說自己替弟弟去,畢竟已經交了束脩, 然而, 一向疼愛她的爹卻把她痛罵了一頓。
她不忿, 然而無可奈何。
&娘,我曾有一妾室,名為清吟,是當年金陵名妓,色藝雙全, 填詞作詩, 歌舞曲藝, 無有不通, 及受追捧。」裴瑾輕輕道, 「然而, 即便如此,她也只不過是男人的玩物,前門迎新,後門辭舊,沒個盡頭。」
魚麗怔住了。
裴瑾走到她面前,與她對視:「麗娘,我想你開心,如果你覺得不念書快樂,那不念又有何妨,可你若是想讀書認字,我更願意你是像從前那樣,為自己而學,而不是為了一個男人,不值得,你不能一直作八姨太。」
他輕輕說,「男人的愛欲都來得很快,你顏色好,他再見你,多半起意,可是,於你無益,你要知道,討好別人是沒有盡頭的,人都是會被寵壞的。」
魚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懂的,我也不是為了他,只是有個目標,學得快一點,畢竟明天還有明天,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想也是,」裴瑾微微笑了起來,「你做自己就好了,你已經很好了。」
這不是故意哄她,裴瑾說這句話,再真心都沒有了,魚麗是他見過的最勇敢的姑娘。
他父親死時,母親還很年輕,米鋪的賬房對她有意,總是多給他們半升米,他也曾想過,母親是否會考慮改嫁,可她沒有,她雖然不識字,也曉得什麼是從一而終,好女不吃兩家茶,哪有改嫁一說?
他即便年幼,也知道那是「正確」的,可內心深處,又隱隱為母親感到難過,青年守寡,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如何度過?
後來,他遇到魚麗,她跑來求他,請他幫忙,他本該告訴她她的想法大逆不道有違禮教,雖說沒有拜堂,可已經到了請期,親事已定,合該為夫殉節,可鬼使神差的,他不僅沒有斥責她,還協助她逃跑。
這可以算是淫-奔了,如果被抓,魚麗的下場不必多說,他也難逃一死,這是重罪,並不像是話本里說的那樣能一段佳話。
可他還是那麼做了。
尤其是當回到家中,發現表妹投繯殉節,他更是清晰地意識到,她做了一件極其大膽的事,離經叛道,可又無可指責。
畢竟,她只是想活着而已,難不成真的餓死事小,失節才算事大嗎?
魚麗也不禁說:「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幫我,我還你以為你會勸我殉節呢?你們這些讀書人不是滿口禮義廉恥嗎?」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現在也讀了書,別把自己罵進去啊。」裴瑾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哪裏不會了,我教你。」
魚麗把作業本推過去,無意識地咬着筆桿:「這裏,從這裏到這裏,怎麼出來的?」
&學是比較難一點。」裴瑾在草稿紙上詳細地羅列了一遍,「不要急,慢慢學,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老。」
&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為男人不顧一切的人嗎?」魚麗嘟囔道,「我只是想知道他會不會還記得我。」
&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裴瑾笑了笑,「傻,再續前緣有什麼好?」
魚麗瞥他一眼:「如果你再遇到你那個小妾,難道就不想……」
&想。」裴瑾道,「而且是她說的,來生勿復見。」
魚麗有點意外,肖臣死前,念念不忘與他來生再見,為什麼她不?「你對她不好,又或者,她另有所愛?」
&知道呢。」裴瑾雲清風淡,「都過去了。」
魚麗藉機又踩他:「說忘就忘,怪不得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子皆薄情。」這次她學乖了,不說讀書人。
&娘,我對你不好嗎?非要說我負情薄倖。」裴瑾才不怕她,他從膠袋裏拿出一桶雪糕,特地在她面前晃一晃,「那算了,我自己去吃吧,這個可比以前的冰酪好吃多了,真可惜。」
77.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