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直到看不見人了, 才慢悠悠踱回屋內, 西沉的陽光變成了橙紅色, 映照在屋內,猶如鮮血。
啊, 一個白天又過去了。他愉快地想着, 開始思考今天的晚餐。
他喜歡複雜又耗費心力的菜式,最好是需要準備一整天的那一種,那麼在沒有人陪伴的日子裏, 他可以快一點度過這24個小時。
今天下午的時間在與人交談中很快就過去了,那麼晚餐簡單一點也無妨。
裴瑾用了三個小時給自己做了幾道法國菜, 用餐時已經接近九點, 但不要緊,哪怕不進食他也不會餓死, 只不過飢餓的滋味並不好受,在嘗試絕食死亡的糟糕經歷之後,他就不會再做出這樣自虐的行為了。
沒有意義。
長生不死就是長生不死, 六百年了,他自刎過,過,投繯過, 也被子彈打中過, 被炮火擊中過, 現在不還是好好活着。
太過漫長的時光是一種可怕的折磨,所以他現在學會了找各種各樣的事情打發時間。
救人如此,做飯,亦如此。
安靜地用完了晚餐,他把碗碟端進廚房,挽起袖子清洗餐具與炊具,倒入洗潔精,放水,認真地將油脂一一洗去。
說來有些好笑,在家境最貧寒的那幾年裏,他也沒有洗過一次碗碟,因為他是讀書人,寒窗苦讀的十幾年裏,寡母靠刺繡的手藝供養他,不讓他為任何俗物分心,只盼着他一朝金榜題名,能光宗耀祖。
十二歲中秀才,十八歲中舉,二十二歲得中一甲,被聖人欽點為榜眼,授翰林院編修,同年,寡母病重,次年,喪母,守孝三年,二十七歲,重返朝堂,在禮部謀得一職。
同年,奉命跟隨船隊出海,沿途向番國宣天子詔,並給予賞賜,然而,並不是所有番國都買賬,時不時就有武力衝突,他所在的船隻就是在一次武裝衝突中不幸被擊潰,他落入海中,九死一生,漂浮幾天後為人所救。
再後來,他的時間停止了,不老不死,青春永駐。
他以二十七歲的外表,活了六百多年。
那麼長的時間裏,他時而覺得後悔,自責沒有好好孝順母親,金榜題名又如何,俸祿微薄,他的母親並沒有過上好日子,她唯一擁有的,不過是那不能吃不能喝的鳳冠霞帔。
洗乾淨了最後一個盤子,裴瑾擦乾手,收回了所有的思緒。
活得久了就免不了要回憶過去,可這不是一個好現象,越是回憶越是會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走得那麼遠。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當年的天子何在?帝王將相,已成雲煙。
把一切都收拾妥帖才十點鐘,果然一個人的話,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了,他有很多次都以為黑夜永遠不會過去,自己再也看不到白天。
可現實是,明天總是會到來,日復一日,永無盡頭。
裴瑾給秘書打了一個電話,交代了一下明天出行的事,精明能幹的秘書對老闆這麼晚了還佈置任務毫無怨言。
高於市面上的雙倍薪資足以讓她心甘情願接受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好的老闆,沒有問題。」秘書一口答應他所提出的所有要求。
裴瑾很喜歡她。
如果有兩個同樣出色的應聘者擺在他面前要他挑選,他會選擇女性,原因無他,六百多年來,他親眼看到原先被關在繡樓上一輩子都不會出一次門的女性走到今天可以和男性競爭的地步,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憐惜。
他們唾手可得的,她們需要費勁全力才能得到,那麼努力,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然而,時至今日,女性地位升高,可若說要和男性分庭抗禮,恐怕還有一段路要走。
因此,或許並不公平,但他就是更願意給她們一個機會,像是她們的高跟鞋,把她們抬高一點。
就算是一點點也好。
第二天一大早,徐貞就在警局門口見到了這位能幹的大秘書,秘書大約三十出頭,穿着得體的西裝套裙,妝容標緻,搖下車窗問:「是徐警官嗎?老闆吩咐我來接你和周警官。」
徐貞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師父去調查另一樁案子了,只有我一個人。」周世文的確因為另一個重大案件而出差了,但她覺
95.重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