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涼子出門之後,方康偉更加沒了顧慮,藉口自己因為勞累過度而生病,腳上抹油般溜回房間內抽起了福壽膏,他飄飄欲仙,渾然已經忘記了近日來鋪天蓋地的新聞,他的侄子方克文回到津門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方家人雖不敢說,可心中大都存着一個共同的期望,希望失蹤五年的方克文當真能夠回來,也只有他才能撐起處於風雨飄搖中的方家。
有道是樂極生悲,方康偉少了松雪涼子的監督,一高興抽過了量,家人發現情況不對方才撞開房門,看到這廝躺在床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慌忙將他送去了醫院。
方家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和平大戲院也亂成了一團。前來看戲的多半都是津門有頭有臉的人物,本來遭遇槍擊案受到了驚嚇就極其不爽,現在戲院方面非但沒有對他們進行安撫,反倒嚴控各個出入口,不給任何人放行,現場很快就發生了衝突。
對和平大戲院方面也是兩難的事情,槍擊案發生之後,他們就報了警,如果現在放任觀眾自由離去,那麼兇手極有可能混在其中逃離,所以他們只能採取這種非常手段。
德租界的巡捕很快就已經到來,雖然津門並不太平,可是在德租界內治安還算良好,至於買兇殺人的事情很少出現,更不用說在大庭廣眾之下連續槍殺兩名正在表演的戲子。
戲子在當今年代雖然沒什麼地位,可玉滿樓這種名角兒卻不同,他在梨園乃至在整個國內的戲曲界都有了一定的地位。於戲台上被槍殺,影響極其惡劣,用不了太久時間新聞就會傳遍全國。
德租界巡捕房的巡捕們聽到這一消息也是頭疼不已,昨天剛剛發生過方公館門前的爆炸槍擊案,目標是白雲飛,當然白雲飛這種人仇家眾多,想要將他置於死地的人不計其數,雖然事情鬧得很大,可在巡捕看來也算正常,今次發生在和平大戲院的槍擊案就讓他們感到匪夷所思了。
兩個戲子他們能得罪什麼人?就算是得罪了也不至於奪人性命,前來出警的是董治軍,他在租界當差多年,對於形形色色的案件也是見多識廣,抵達現場之後首先就定下方案,人必須要放,畢竟被困在其中的有太多頭面人物,更何況戲院的觀眾不少,不可能將所有人都困在這裏,就算是想這麼做,他們的人手也不夠。
董治軍讓人開放了兩個出口,分別予以檢查放行,檢查主要是局限於他們隨身所帶的武器,其實董治軍也明白,就算有殺手混在其中,也不可能傻到將槍支隨身攜帶。也就是走走形式,對內對外也算是有了個交代,想要在租界討生活必須要頭腦靈活。
董治軍也沒有料到會在現場遇到羅獵,為了避嫌他沒有馬上過去打招呼,而是等到羅獵通過了檢查,方才朝他招了招手。
羅獵讓葉青虹原處等着他,然後才來到董治軍的面前,笑道:「姐夫,怎麼?又是您出警?」
董治軍苦笑道:「怎麼哪兒都有你啊?」
羅獵攤開雙手道:「我也納悶啊,白雲飛給了我兩張戲票,沒成想看戲居然又趕上了一場槍擊案。」
董治軍對這位半路上撿來的小舅子也是暗生疑竇,心說即便是羅獵跟槍擊案沒有關係,這小子和白雲飛之間也非同一般,低聲向羅獵道:「那個白雲飛你最好還是離遠一些。」
羅獵道:「普通朋友,沒多少交情。」
董治軍道:「那樣最好……」他向周圍看了看,低聲道:「我聽說德國人在歐洲吃了敗仗,現在德租界人心惶惶。我聽到消息,如果德國人敗了,只怕連租界都保不住,現在日本人和法國人都在虎視眈眈地準備搶奪地盤呢。」
羅獵點了點頭,他也從報紙上得到了這方面的消息,德軍在歐洲戰場上節節敗退,恐怕投降是早晚的事情,一旦戰敗,不但德國國內會受到影響,連他們的海外利益同樣會受到影響。讓人憤怒的是,德國人強佔的諸多租界卻不會因為他們的戰敗而歸還中國,如法、日之類新的掠奪者又開始在背後虎視眈眈。唯有國富民強方能斷絕這些無恥掠奪者的野心,而今的中華卻因為爭權奪利,軍閥割據陷入遍地狼煙,又有誰能挺身而出重整這破碎的河山?
羅獵望着一個個走過自己身邊慶幸脫難的面孔,看着一雙雙麻木不仁的眼睛,內心中充滿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