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時光深處>
深夜的高速公路, 除了動作遲緩的大卡車以外, 對向車道偶爾會有開着遠光燈的私家車呼嘯而過。
筆直的兩束車燈隨着道路的起伏跌宕着, 呼啦一下就擦身而過, 駛入了仿佛沒有盡頭的黑暗迷霧裏。
路邊是寂靜的田野,有風聲從窗前刮過, 凜冽如被寒風撕裂的旗幟, 低聲嗡鳴着。
漸漸的,兩邊的田野就連接成了山脈。
視野所及之處,能借着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看清那一座座高聳的山頭。雲疊着雲, 霧纏着霧, 像給這片夜色蒙了一層紗簾。
&去a市上學的那年,有些不習慣你突然不在身邊。」溫景然從車門那側的收納里取了瓶礦泉水遞給她:「休息的時候就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開,這裏的山我都走遍了。」
只是那時候他還不曾明白這種讓他心口像是悶着一團不透氣棉花的情緒是什麼, 也無力去排解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 只能給自己找些事做。
可手術總是會做完的, 沿江的大河也總是會走到盡頭,他就開着車,征服一座又一座的山, 站在山頂, 俯瞰整個s市, 甚至是整個腳下的世界時,才有一種血肉都還屬於自己的踏實感。
&有足夠的時間去散心, 忙到一個星期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需要住在值班室。」他接過她擰開瓶蓋遞來的礦泉水, 湊到唇邊喝了一口, 冰涼的水順着他的嗓子滑下,瞬間沖淡了他嗓音里的那絲寂寥。
&一段時間,我很牴觸見到老師。想知道你的消息,可又覺得對你投注的關注太多,已經超出了我的可控範圍。所以下意識的,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你,連應如約這三個字都不能提起。」
然後久而久之,還真的習慣了把這個名字藏在心底。
再提起時,也能若無其事。
&不喜歡應酬。」溫景然把水遞迴去,餘光瞥見她認真地把瓶蓋擰回去,就像是在擰一顆很重要的螺絲一樣,一絲不苟。
通常她把一件小事都做得那麼認真那麼徐緩時,就代表她此時有些焦慮,而排解的方式,就是轉移注意力。
他放緩語氣,儘量把今晚已經開始的談話變得更加純粹些:「所以我成為不了我哥哥那樣的人。至於為什麼會從醫,在最開始,不免俗套的是因為我父親胃癌不治去世。」
應如約擰瓶蓋的手一滑,指腹被瓶蓋上的螺紋颳得生疼。
溫景然很少提起自己的家事,對於他而言,a市如同牢獄,而他在a市的那個家也是件諱莫如深的事。
如約知道的那一小部分,還都是聽應老爺子說起的。
&說我能理解那些病人家屬的想法是真的能夠理解,在醫生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能做的就只有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光里珍惜能夠陪伴他的時光。」溫景然的聲音漸漸苦澀。
時隔多年再提起這些事,像早已隔着前世今生。
前方不遠處已能看到下高速的路口,導航的提示聲里,車速徐徐慢下來,他沿着彎道到收費口。
通過收費口,又穿過了一個擁有小鎮規模的村莊。
已近凌晨,停靠了不少車輛的道路兩旁,安靜得像是荒村,只有風聲鶴唳,只有燈光余暖。
不知是有些冷還是因為聽了他說的那些話的緣故,如約的指尖微微顫抖着,控制不住的戰慄。
他伸手,越過中控,握住了她的左手。
她的手指涼得就似離蒼山冬日不化的積雪,觸之徹骨。
溫景然微微蹙眉,更用力地把她這隻手攏在了手心裏。
穿過幾條小路,終於看到了山腳下離蒼山的牌坊。
離蒼山不是旅遊勝地,牌坊舊了也沒有得到修繕,灰白色的牌坊被車燈映照得發白,空無一人的曠野山腳,只有冷風徐徐,似有狼嚎。
&個點應該沒有人上山。」溫景然半降下車窗,車外呼嘯的寒風瞬間就沿着敞開的車窗瘋狂湧入,捲起她披散在肩上的長髮,打着旋兒的從她面頰上拂過。
如約偏了偏頭,避開迎面而來的寒風。下意識的想抽出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去撫順頭髮,未果。
溫景然輕踩了油門沿山門上山,轉頭看她。
那雙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