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府共有兩棟樓,一棟是張作霖納五姨太時買的,屬於主宅;另一棟是今年才修的,用來做倉庫和住傭人。
「周先生,你以後就住這裏。」管家把周赫煊領進主宅底樓的一間屋子。
「多謝!」周赫煊抱拳道。
傭人們幫着搬行李進去,周赫煊掃了一眼屋內陳設,發現比褚玉璞那邊高級多了,甚至還有專門的寫字桌,他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稍待片刻,終於有傳令官把他領去樓上。
張學良正在看書,見周赫煊進來,立即起身笑臉相迎:「周先生,我對你可是慕名已久啊,今天總算是盼來了。」
這態度,可比昨天在潘公館時熱情多了。
周赫煊笑道:「承蒙少帥錯愛。」
「錯不了,」張學良拉着周赫煊的手,來到他的書桌前,「周先生你看,你的《大國崛起》我每天必讀,已經讓人抄撰成書了!」
周赫煊低頭看去,果然是《大國崛起》的手抄本,而且邊角有磨損的痕跡,看來張學良確實經常翻閱此書。
如此做派,果真讓人如沐春風,跟昨天見到的賭鬼判若兩人,不覺對其心生好感。
至少比褚玉璞強一百倍!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後世對張學良的爭議很大,有人說他風度翩翩、待人誠懇,有人說他吃喝嫖賭、才能全無,有人說他熱血報國、愛民如子,還有人說他喪師失地、敗家紈絝。
人是很複雜的,很難說得清楚。
咱們先來聊聊張學良此時的處境——
年輕時的張學良是真心愛國愛民,渴望國家統一,屬於那種熱血青年。他勤奮好學、廣納賢才、銳意進取,為此不惜跟父親當面爭執。他還熱心公益事業,在救災募捐活動中,張學良親自上大街呼籲奔走。他還請來飽學之士,每天花兩個小時學英語,熟悉鑽研西方各國的歷史。
在張學良的努力下,張作霖同意整軍改制,東北軍中的講武堂派迅速崛起,戰鬥力十分強悍。
然後派系內鬥就開始了……
講武堂派的興起,嚴重威脅了士官派的地位。士官派甚至想利用打仗,誘殺講武堂派的代表人物郭松齡,幸虧郭松齡見機跑得快,上演了一出張學良版的「蕭何月下追韓信」,兩人在戰場附近的茅草屋裏抱頭痛哭。
當時東北軍的情況是——士官派背後有張作霖撐腰,講武堂派則跟張學良走得近,兩派的爭鬥很快就白熱化。
矛盾激化到了什麼程度?
郭松齡甚至慫恿張學良奪權,略謂:「上將軍(張作霖)腦筋太舊,受群小包圍,恐已無可挽救」,提出「父讓子繼」,以改革東三省局面。
張學良聽後「不禁駭然」,當面未動聲色,轉身便悄悄坐火車撒丫子跑掉了。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張學良性格之複雜,他銳意進取、廣納賢才、改制創新,大大提升了東北軍的戰鬥力,但卻因此挑起東北軍的新派和舊派矛盾。在矛盾激化到無法調和時,他卻選擇了當縮頭烏龜,寧願逃跑坐等局勢惡化,也沒膽子去正面解決。
終於,在舊派(士官派)的步步緊逼下,新派(講武堂派)退無可退,郭松齡終於扯旗反叛了。
郭松齡既是張學良的老師,又是他的至交好友,還是他的心腹臂膀。郭松齡一倒戈,張學良瞬間懵逼,大煙癮也是那個時候染上的。
從那以後,張學良就變得消沉起來。
他以前的生活日常是學習上進,參加各種進步活動,現在則是打牌聽戲,整天吃喝玩樂。
如此巨大的變化,一方面是張學良自暴自棄,另一方面也有低調蟄伏的心思。畢竟,張學良手下的頭號大將,去年才剛剛背叛了張作霖。
不過在周赫煊看來,張學良的玩物喪志,至少有八成是做給他父親看的。
昨晚打牌的時候,那個楊宇霆屬於東北軍舊派代表,頗有些監視的意味。張學良於是表現得沉迷賭博,完全屬於浪蕩公子哥做派。而現在見到周赫煊,張學良又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說明他的進取心並未消失。
若非知道張學良是啥樣人,說不定周赫煊還真願意輔佐他。
可這位少帥扶不上牆啊,平時還好,一遇到大事就沒主意。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