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絡繹不絕的還是有人馬在行走着,不過比白天時稀拉的多。張瀚不知道八旗的主力在哪兒,不過他知道代善和皇太極這哥倆已經領着前鋒出發,主力應該駐紮在離赫圖阿拉不遠而向西的地方。
在汗王宮的議事會議上,因為已經在事前知道了明軍的部署和大致的兵力,後金上下都知道杜松這一路不僅實力最強,威脅最大,而且杜松爭功的心思也最強,雖然比東路從寬甸來襲的明軍要遲出發,但杜松抵達戰場的時間可能反而是最早,所以已經議定,八旗主力先擊杜松,然後相機再戰。
以薩爾滸為核心的戰場,方圓不到百里,主場做戰,又擁有大量戰馬的八旗兵擁有強悍的機動能力,而明軍將帥不和,通信因難,坐鎮瀋陽的楊鎬毫無協調能力,從靖安堡出發的北路明軍可能是第二序列,清河一路的明軍已經有默契,將會是最後趕到戰場,可以先放着不管。
後世時吹捧努兒哈赤的人將其視為天才般的軍事家,張瀚身處此地,感覺上來說,一方是開着戰爭迷霧的八旗,一邊是幾乎完全透明的明軍,這仗就是普通人來指揮也是這樣打,明軍在開打之前已經被扯掉底、褲,輸的很徹底,剩下來就是看他們在戰場上的表現了。
何和禮在正紅旗衙門坐衙值班,這人性格溫和,對張瀚也很客氣,但各人都沒有心思說閒話,每個人心裏都有大事將至的緊張感覺。
張瀚還是第一次身處這樣的場所,空氣中幾乎到處都瀰漫着戰爭的味道,每個人心裏的弦都繃的很緊,還好八旗上下已經身經八戰,氣氛只是凝重和稍許緊張,倒是沒有人精神崩潰或是緊張到惶恐害怕的程度。
他不禁想瀋陽城中的情形,據李永芳的線報來說,城中算是一夕數驚,從官員到百姓的情緒都是十分不穩定。
現在這個時候信息流傳不暢,越是這樣,各種小道消息就是紛傳,因為通信不暢,各種誇大失實的消息反而最有市場,人們越怕什麼,傳播的消息就越可怕,後金的細作在李永芳的操作下不停的在瀋陽和遼陽各地放消息,製造恐怖氣氛,擾亂明軍的後方,這種做法在攻打瀋陽和遼陽時到達巔峰,達到了直接影響戰事的效果。
張瀚算是一個好學生,點點滴滴都記在心中。
子夜過後,每個人都感覺疲憊,但沒有人去睡,所有人都知道大事將至。
連赫圖阿拉這個城市都醒着,到處是星星點點的燭火亮光,與頭頂的璀璨星光相映成片。
還有人在交談,行走,時不時的傳來馬匹的嘶鳴聲。
何和禮在不停的發佈命令,處理一些緊急的情況,各旗各牛錄都有一些突發事件,何和禮身為值班大臣,有權相機處置。
後金的種種政治架構都是上下層級分明,又沒有大明的文武之分,還沒有太監與勛貴階層,惟一的隱患是強迫兼併的其餘部族,但在戰爭紅利的吸引下,這部份的隱患也沒有機會暴露出來。
最少在張瀚的眼中,此時的後金是一架高效的戰爭機器,連同何和禮等人在內都是這架機器的一部份,所有的一切都為了戰爭而運作着。
三更過後,將近四更之間,天氣也是一天最冷的時候,衙門是一個大屋,四角放着火爐取暖,仍然叫人覺得手冷腳冷,常威斜倚在屋外,和衣而臥,和梁興等人擠在一處,各人的背囊解開,被褥蓋在一起,睡的鼾聲大起。
除了值夜的披甲兵和旗丁外,各處都有這樣宿營的人群。
張瀚和李永芳在小聲的說笑談天,何和禮在閉目養神,忙碌的上半夜過去,下半夜已經幾乎無事。
這時庭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永芳精神一振,臉上露出緊張之色,他猛然站起身來,又緩緩坐下,張瀚看到他的兩手有一些顫抖。
這廝倒是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鎮定……
何和禮睜開眼,仍然斜靠在椅背上並沒有起身。
「總管,」進來的是一個正紅旗的披甲兵,原地屈膝打了個千,說道:「明軍昨晚出撫順關,奴才看到頭盔似海,刀槍如林,明軍晝夜燃着火炬行軍,昨日一日夜行軍近百里,從撫順關已經趕到五道嶺,已經接近渾河西岸。」
「果然驕狂!」
何和禮從鼻孔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