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孟豹突然就安靜下來。
月神劍的劍刃,抵在他頸項之間。
不愧是世間鋒極之刃,僅僅是看着,就能猜想的出,若是那利刃接觸血肉,該是怎樣一番利落地斷肉削骨!
明明是來揭穿月神的真面目,為何這一刻,他竟然感覺,生命懸於一線之危。
在場幾十人,竟無一聲勸阻。
「混賬,竟然如此作為,莫不是,活夠了?」
月神這句話,說的萬分無禮。
行走江湖,或者說行走人世,誰不掙那三分薄面?即便是世仇相見,當面上也能假惺惺互道敬稱,偏偏月神這回,居然仿佛是前輩訓斥後生一般,全然不顧公孟豹的臉面。
公孟豹氣的青筋暴起,面色漲紅,偏偏,卻不敢言語。
好在,澹臺君言開口了。她從來都知道,該如何安撫月神。
將月神環抱在懷裏,澹臺君言在他耳邊輕輕說:「相公,別生氣了,你是我的男人,怎麼能為別人而喜憂哀怒?」
月神面色稍緩,仍有不豫:「他弄疼我手臂。」
「該是讓他踐行諾言,相公無需擔憂,我必然不叫你白白受疼。」
澹臺君言這一句話說出來,她周身氣息已經改變,霸絕孤嬌,這才是真正的逍遙界界主,睥睨天下,冷眼看眾生。
「公孟前輩,先前的誓言,可還算數?」
不動林風起,妖桃花瓣飄零,紅粉如霞,飛落如雪。
有扎眼的紅色在空中划過,下一瞬歸於大地。
花墨耘引導着公孟豹等人從來處歸去,澹臺君言只盯着他們的背影,恍如相送。
「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來月神莊!不該算計我澹臺君言的男人!」
月神聽不見澹臺君言的心聲,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兒,就仿佛,已經坐了千年萬年。
人世間的是與非,善與惡,他似懂,又似不懂。陰謀與算計,他許是能看透,又許是看不透。澹臺君言設下計謀,替他躲過一劫,而公孟豹,卻失去一臂。
還有西嶺千秋,他為自己受了傷……
月神想,澹臺君言從來機敏,這一回設下這計謀,卻偏偏要傷了西嶺千秋的身,或許,她是故意的。
但自己,總歸不會怪她。從來沒有,以後也不會。
公孟豹前夜所見,那個能夠使出千凌斬月的九步殺,正是西嶺千秋偽裝而成,此時,他與東吳萬里相對而坐,正在研究一盤棋,厚厚衣衫層層包裹着的,是不斷滲血的手臂,公孟豹的藥,果然歹毒,將近一天的時間,那傷口仍舊沒有癒合的跡象。好在公孟豹心中認定了月神,否則若是思量些許,未必不能看出破綻
西嶺千秋是月神自己邀請來的,背着澹臺君言,並沒有讓她知道。
月神明白,自己從來都是自私的。因為澹臺君言,他刻意避免與西嶺千秋接觸,但許多時候,又貪戀西嶺千秋對他的好,這一回,他要做的那件事兇險無比,可他知道,只要自己相求,西嶺千秋一定會來。
果然,他就來了。
他心中實則有愧,可世間事,難道都能求得一個公平麼?
澹臺君言以為,西嶺千秋又是如往常一樣,藉故到月神莊,她利用西嶺千秋,害他受傷,也毫無愧疚之心。
實則她不曾想到,有一天,月神也會在心裏藏着不可言說的小秘密。
或許西嶺千秋自己,是看透了一切的,但他什麼都沒有說。
誰都不能預料,此生將遇見怎樣的人,看見怎樣的風景,體會怎樣的心情。只因真到了那時那地,早已是入戲的局中人。
月神或許,就是他此生破不開的魔障。
許久之後,沐藝可又彈奏完一曲,她抬頭看看天色,輕輕出聲:「午時了呢。」
所有人仿佛因為她這一句話而活了過來,澹臺君言面上帶着溫婉的笑:「今日在這裏耽擱太久,竟然忘了時辰,快,墨耘,幼婷,咱們去做飯。」
什麼冠絕天下月神莊,說到底,也不過是尋常人家,柴米油鹽,人間煙火。
澹臺君言走後,月神主動去看西嶺千秋,離得近了,他能聞見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血腥味。
「千秋,都怪我,害你受
第四十四章 難求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