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照亮月神的臉,依舊是清秀絕倫,絲毫看不出,先前遭受了一場毒打。
實則,許閒月縱然打的再瘋狂,心智再失衡,卻也不會動月神那一張臉。倒是衣裳遮蔽的身體上,已經傷痕累累,偏偏無人得見。
燭火照不亮,月神的心。
他忽略身體的傷痛,挺立如松,只隔着門,看那天上的圓月。
月光皎潔,向大地灑下萬千銀輝,卻偏偏,不帶一絲暖意。
倒是看一眼,都覺得冰涼徹骨。
許久,久到燭芯閃爍,蠟油亂流如淚,月神猛然揮袖,一室燭光盡皆熄滅,房門也猛地關閉。
無盡的黑暗籠罩了月神,他一步一步走到床邊,仿佛耗盡全身力氣,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姨娘說的對,都是假的」
這一句話聲音低沉,滿含哀傷,如泣如訴。
「終究,留不住的不是,我的」
當年的西嶺千秋,還有如今的花墨耘
終究,只是過客,與他無關。
說什麼要與他作伴,都是哄人歡喜的假話,假話!
明明說會再見,卻再也不見,一日別離,從此便無消息
仿佛一扇心門,將開未開,已經漏出些許的縫隙,窺得見內里風光,而今,卻轟然落鎖,開心之期,再不可期。
雙手在床上摸索,終於摸到月神劍冷冰冰的劍鞘,月神將劍抱在懷裏,貼在臉上:「我只有你了我從來,就只有你」
天明之後,月神將兩隻紙鶴丟棄在風中,灑掃的僕役規規矩矩收拾好庭院,兩隻紙鶴也隨着落葉塵灰一起,就此消失。
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月神依舊在舞劍,清晨舞劍,傍晚舞劍,月夜舞劍,日復一日,恍如不知疲倦。
或許是因為,除了練劍,他再不知曉,還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去在意。
每一天,沐清都跟着他的身邊,遠遠地看着他,不多言,不打擾。沐清是許閒月替月神挑選的侍從,從來遵從許閒月命令。這麼多年,就像是月神的影子,站在陽光下的影子。
卻不得月神半分掛心。
而許閒月,則站在離月神更遠的地方,只靜靜的看着這個孩子,一天一天,漸漸成長。然後,在每個月圓之期,藉助月神,入夢入魂,慰藉相思。
花墨耘被許閒月安排的車馬送往花間派,路程不算遙遠,中間卻遇到點問題她抓了一個比她還要矮半截兒的男孩兒。
實則初見,那男孩兒穿一身骯髒破舊的衣服,手裏提溜一個打着補丁的包袱,像個傻子似的站在路口,花墨耘見了,以為他是個可憐巴巴、孤苦無依的乞兒,不顧他的爭辯,強行敲昏他,將他帶回了花間派。
這一下,出了大錯。
或許是孩子不經打,花墨耘那輕輕一敲,居然把孩子徹底敲成了傻子,什麼都不記得,甚至忘了自己名字、來路。
然而,這孩子洗洗乾淨,換一身衣衫,也流露出不凡氣質來。
花硯秋無奈,只能一邊下令派人去調查孩子的身份,一邊允了女兒的要求,把這孩子做了女兒伴讀書童。
等老爺子的葬禮完成,花間派也沒查出這小男孩兒的身份來路,花墨耘得了「新玩具」,每日都帶着他四處玩耍,早忘了月神莊還有個月神哥哥等着她去溫暖。
或許孩子,只要自個兒喜樂無憂,便好了。又何必思量許多?
花墨耘胡鬧,給男孩兒取名叫花墨雨,說是要拿他當弟弟來看待實則男孩兒說不清自己年歲,個頭又矮只能任由花墨耘做主欺壓。身邊人都交代,說把他一個書童當弟弟,是何等福分,何等榮幸,他便信了,也有些許榮幸。
更多的,卻是疑惑,他總覺得,是有什麼不對的。
假的終究是假的,花墨耘的謊言沒撐過兩個月,就被人拆穿,這一天,花間派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遊方和尚,法號仸哫。
仸哫肚大腰圓,一手拎着肉塊,一手提溜着酒葫蘆,迤迤然進入花間派,若不是一身破舊的佛家袈裟,只怕沒人看得出,他與和尚有半分關係。
「花硯秋,出來,你這老小子,怎麼捉了佛爺的徒弟?」
仸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