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帆今年剛滿 30 歲,從小生活在浦江這個中國最大的工業城市。他父親是浦江一家企業的領導,運動期間被打倒。楊海帆高中畢業便按照政策被下放到南江省的桐川縣當了知青,因為聰穎能幹,又有吃苦精神,他很快得到了知青點負責幹部的青睞,在一次招工中進了縣農機廠,幾年後又被前來視察工作的縣委書記謝凱看中,調到自己身邊當了秘書。
運動結束之後,楊海帆的父親重回了工作崗位。按照政策,楊海帆有調回浦江去工作的資格,但他卻選擇了放棄。他在回浦江探親的時候曾經去看望過少年時候的玩伴,那些剛從各地的知青點返回浦江的年輕人或是還在待業,或是被安置在一些工廠、飯館之類的地方打雜,生活都很不如意。大多數的人都已經結了婚,帶着老婆孩子一起啃老,在浦江人的眼裏都屬於沒出息的一代。
楊海帆目前是縣委書記的秘書,掛着縣委辦副主任的銜,是個副科級幹部了。在桐川縣,除了少數幾個縣領導之外,誰見了他不是客客氣氣地稱一句楊主任或者楊科長,要讓他扔掉這樣的地位回浦江去混吃等死,他是不情願的。
楊海帆自幼就對自己期望頗高,小時候曾經做過成為一名大科學家或者大發明家的夢想。但現實摧毀了他的大學夢,讓他只能扛着鋤頭來到南江這片紅土地上干修理地球的工作。運動結束,國家提出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口號,小小的桐川縣也在絞盡腦汁想着如何搞建設,只是限於條件,舉步維艱。
就在這個時候,從天上掉下來一家德資企業,楊海帆聞聽這個消息之後的興奮感,甚至遠遠地超過了范永康、熊小青這兩位縣裏的一、二把手。對於范、熊二人來說,能夠把合資企業建起來,僅僅是他們退休之前的政績,也可能會憑藉這樣的政績而讓自己的位置再提升一兩格。但對楊海帆來說,這就是一個改變他命運的機會,他還年輕,路還很長,他想從這家企業得到的東西,以及他能夠從這家企業得到的東西,都要比這兩位領導要多得多。
司機李銘把范永康和熊小青送到招待所,然後便開着車,帶着楊海帆向省城新嶺一路狂奔。老式吉普在失修的公路上顛簸得很厲害,楊海帆卻毫不在意。他向李銘交代了一句,便裹着軍大衣在後排座蜷着身子睡着了。他知道,明天自己要面對一場艱難的談判,他無論如何也要養足精神,以最強的姿態贏得這場談判。
天色快亮的時候,吉普車來到了桐川縣在新嶺的聯絡點,這裏外面掛的牌子是桐川縣商業局和供銷合作社駐新嶺採購站,但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桐川駐省辦,在縣委 h 縣政府內部,也是這樣公開說的。
正睡得酣暢的駐省辦主任耿金寶被敲門聲吵醒,帶着一肚子火氣,披着大衣打開房門,正待咆哮一聲,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書記大秘楊海帆,頓時臉上的表情就換成了甜膩膩的笑容,忙不迭地招呼着:「是楊主任啊,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太冷了。……怎麼,就你來了嗎,謝書記沒來?」
「老耿,打攪你做好夢了。」楊海帆給了耿金寶一個笑容,然後吩咐道:「麻煩叫人給做點吃的,我和小李都餓壞了。吃完飯,你給小李安排個住處,你別想再睡了,得跟我一起做事,這是范書記和熊縣長交代的,急事!」
耿金寶趕緊去敲旁邊的門,叫醒辦事處的服務員,讓她們起來給楊海帆他們做飯。楊海帆拉着耿金寶進了辦公室,急切地問道:「老耿,咱們縣在冶金廳的那位老專家馮維仁,他的家人的情況,你了解嗎?」
「馮老?他兒子叫馮立,是新嶺二中當老師,前年馮老去世的時候,我代表縣裏去他家看望過。」耿金寶答道,「他家的情況嘛,他老婆是個大集體,有兩個兒子,老大在冶金廳做臨時工,老二好像還在待業。」
「不錯不錯,難怪范書記總是說,老耿真是咱們桐川在新嶺的活地圖,就沒有你老耿不知道的事情。」楊海帆毫不吝惜地給了耿金寶一個口頭表揚,弄得耿金寶頓時就樂得找不着北了。
「楊主任,你開着車連夜趕了 100 多公里到新嶺來,莫非是要找馮立?是縣裏要看望在新嶺的同鄉嗎?那還有現在在省政府的王縣長、在商業廳的李縣長他們……」
耿金寶自作聰明地給楊海帆報着花名冊。他說的這些人,都是從桐川縣出來,目前在省里有